博海拾贝 文摘 英伟达:到底打了谁的脸

英伟达:到底打了谁的脸

640.jpg

黄仁勋,不仅是 “两弹一勋” 军火商,更是一位职业打脸运动员。

提到这个名字,Intel 的脸肯定是疼的,凭借 Wintel 只手遮天,十几年里天天恐吓黄仁勋,英伟达马上就完了。结果,冲出来一个乔布斯掀翻 Wintel,黄仁勋也翻身做主人,把破碎的 Wintel 砸个稀碎。

华尔街的脸也是又红又肿的。百度常说自己业绩不行,那是因为 2016 年 all in AI 了。这有啥好苦情的,黄仁勋还要早十年,2006 年开被华尔街指着鼻子骂,搞 AI 烧钱,不赚钱,根本没戏,老大哥 Intel 都不做,你这个边角料得瑟什么。华尔街也鄙视亚马逊十几年,电商不赚钱。结果 AWS 爆发,亚马逊暴涨到万亿,英伟达也拿了这样的剧本。

今年,军火商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打了一群经济预言家的脸。年初的时候信誓旦旦,美国加息都到了 5%,注定萧条,中国才 2%,肯定复苏。结果,英伟达从年初保障涨 164%,纳斯达克综合涨了 27%,一片景气。倒是太平洋西岸的科创板再写新低。生动一课,科技创新才是经济最好的信心。

科技巨人 Intel,自命不凡华尔街,无所不知的国运算命师…… 英伟达从他们的世界路过,挥一挥衣袖,留下血淋淋的五个字:伟大不能被预测。

01 和微软虐恋

科技圈,自古是少年英雄。

诺伊斯、乔布斯、盖茨、拉里・佩奇、扎克伯格、马化腾、张一鸣,20 多岁横空出世怼天怼地,30 多岁功成名就叱咤风云。

可黄仁勋大器晚成。就像三国刘备一样,颠簸半生,狼狈鼠窜,但是念念不忘,杀到舞台 C 位,已是白发苍苍。

坎坷的前半生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被微软 PUA,受 Intel 勒索

黄仁勋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 AMD,这家被 Intel 玩弄了一辈子的公司。创业的时候,黄仁勋和两位合伙人有一点共识:绕过巨头,做巨头不做的。

那还能做什么?不知道。好在人才都是不缺钱的。1993 年,英伟达创立的第一年啥都没干,从 CEO 到工程师都在玩游戏。3D 游戏刚出现,做图形芯片吧,给游戏更好的画质。

黄仁勋拜访了所有顶级 PC 厂家,康柏、惠普、戴尔,也包括微软,都说没兴趣。黄仁勋只能给游戏机做,合作了日本的世嘉。开发到一半,微软推出图形处理在 PC 的标准 direct X。

黄仁勋郁闷啊,和世嘉说,白做了,快终止项目吧。巨头一旦推标准,你就只能跟着走,要不然以后没市场。世嘉同意了,在黄仁勋的恳求下,预付款也不要了。要不然,英伟达就倒闭了,这事黄仁勋感激了一辈子。

英伟达还是裁掉一半人,为了活下去。1999 年,正式把自己产品定名为 GPU。

然后又遇到微软了,推出游戏机 Xbox,选中英伟达成为独家图形芯片供应者。这次直接跟着大哥,人生要起飞了吧?!可是命运还是抛弃了他。Xbox 卖得不好,微软的采购要英伟达降价,黄仁勋不肯。微软立刻把英伟达踢出去了,转头就找了英伟达的死敌 ATI。

英伟达一半的收入瞬间没了,股价从 70 美元,变成 7 美元。黄仁勋应该不玩游戏了,现实比游戏更刺激更残酷。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公司再次裁掉一半的员工。

英伟达的青春期,就是和微软虐恋。炙热的爱,痛苦的分手,撕逼,买醉,再次纠缠。虐恋让人成长啊,英伟达认清了,Wintel 是大哥,自己耕耘好游戏显卡的一亩三分地。

2000-2007 年,游戏行业不错,英伟达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刘备寄居新野七年,和刘表喝酒,上厕所,突然发现大腿两侧长肥肉了。很久不打仗,人也中年发福了,自己还能成就伟业吗?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吧,刘备哗哗地哭了起来。

就像曹操统一北方,准备南征一样。这时候 Intel 打过来了,说的很明白,就是要灭了英伟达,让 CPU 集成兼并 GPU。

02 被英特尔恐吓的一生

你们还好意思关心英伟达来不来上海?!

2008 年黄仁勋来上海参加东方卫视《波士堂》节目。主持人袁鸣介绍完黄仁勋,没几个人认识。

几位后来碌碌无为的中国企业家,摆出商业导师的坐姿,轮番发问,大意都是 Intel 要做 GPU 喽,你完了。酷睿架构多猛啊,Intel 已经统一了最富庶的 CPU 地盘,现在挥师南下。

黄仁勋,嘴巴很硬,心里烦着呢。

垄断就是牛逼啊。网景浏览器多火,但是微软推出自己的 IE,前者立刻就凉了。黄仁勋自己也体验过,微软推 PC 的 3D 图形标准,英伟达立刻违约世嘉,裁员一半。Creative Labs 的声卡很红火,但是 Intel 的 CPU 突然集成了声卡功能,前者的生意突然在一个寻常的午后结束了。

上一年英伟达盈利 8 亿美元,今年变成亏损 3000 万美元。股价狂跌,这次裁人没有到一半,但是黄仁勋的薪酬的大头股权激励成了废纸。

在东方卫视,黄仁勋还搞点中国人的恭俭礼让。回到美国,美国人黄仁勋直接炸了。

什么狗日的 Larrabee,Intel 就是 PPT 造芯。黄仁勋怒斥,Intel 太不厚道,作为行业领袖,应该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但现实中只会利用垄断欺负人。说英伟达要死了,说了十年。只会造消费者不想要的东西,再靠着垄断硬塞进消费者嘴里。

就像同时期中国互联网的名言,“狗日的腾讯”。而黄仁勋也喊出美国科技圈的屈辱,心里默默发了誓,如果有一天权势颠倒,自己也要让 Intel 吃吃苦头。

智能手机,让黄仁勋看到反杀 Intel 的好机会。

跑到北京,给小米造芯。发布会上,雷军说,下面有请 ——“奸商” 黄!我一激灵,雷军真潮啊,我们年轻人给黄仁勋取的外号,他都知道。后来一想,不对,雷军应该是说英文名, Jensen Huang.

雷军英语差,黄仁勋中文差,但是,英伟达的小米手机芯片,更差。

英伟达所有的技术积累,都是把性能拉满,但是能耗大,非常不匹配手机场景。再加上没有基带等通信技术的积累。黄仁勋看着手里的兵,知道自己打不赢手机这场仗。痛苦啊。

难道注定一辈子苟安在新野,做其他豪杰的看客吗。

03 苟住、CUDA

中国互联网曾经有一个很火的问题,当阿里腾讯看上你的生意,怎么办?

看英伟达的故事,大象还真是踩不死蚂蚁的。

英伟达能苟住,再反杀,其中有一个基本盘,英伟达有铁粉。几个关键技术,动态高分辨率、动态超频、光线追踪、DLSS,游戏玩家、游戏开发者、设计师等铁粉非常认英伟达,换成别的不买账。

Intel,你个老东西,你管得了我,但是你管得了广大人民群众吗?

另外,巨头太忙,战略太多。Intel 要和 AMD 打 CPU 的仗,要和台积电打芯片制造的仗,还要和高通打移动芯片的仗。踩死英伟达这件小事,看上去很简单,也就显得不迫切。

还有一个原因,黄仁勋作为东亚人的卷。

Intel 创始人摩尔博士提出著名的摩尔定律,芯片每 18 个月性能提升一倍,价格便宜一半。

但是黄仁勋更狠,提出 “黄氏定律”,显示芯片每 6 个月性能提升一倍。速度是摩尔的三倍。

执行起来,人狠话不多。两耳不闻窗外事,英伟达半年发一次产品,就一个要求 —— 性能比上一代好一倍。

黄仁勋在东亚找了个好搭档,台积电的张忠谋。

芯片一代工艺,一代产线,一代产品。几百亿搞出生产线,产品的高利润就只有两年。这两年里,美国人 8 小时工作制,按时休假,这样的效率能赚回来多少钱?东亚人,三班倒 24 小时 365 天在线,赚的更多,价值压榨到极致。

80 年代日本半导体打败美国半导体,Intel 放弃了老本行存储芯片,这不是偶然。韩国人和中国台湾造芯片,搞的 Intel 好几次想放弃晶圆厂,都是靠着美国政府补贴才挺了过去。

最后,才是这场悲情逆袭之中,唯一的浪漫。那就是黄仁勋在逆境之中的一个决定。

正是在 “Intel 分分钟弄死你” 的那会儿,英伟达开始做 CUDA。

CUDA 大大降低了 GPU 的使用门槛。本来需要很专业的 OpenGL 的图形编程语言,现在有了 CUDA,程序员常用的 Java 或者 C++ 就可以调用 GPU。有了这个,才有了后来的故事,GPU 被用于深度学习。

AI 大神吴恩达的评价更直观好懂:CUDA 出现之前,全球能用 GPU 编程的可能不超过 100 人,有了 CUDA 之后使用 GPU 就变成了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这个小小的暖心举动,改变了人类科技的进程,但是在 CUDA 诞生之初,被华尔街骂惨了。

CUDA 没多少人用,英伟达赚不到钱,但是投入又大。华尔街非常不高兴,让英伟达的股价长期摆烂。黄老板,你能不能多花点时间,多集中点资源,Intel 马上要弄死你了。

但是最艰难的时候,黄仁勋也没有断了 CUDA。熬到 2012 年,一位叫做辛顿的教授提醒两个弟子,试试用 GPU 代替 CPU 训练 AI 模型吧。做出来 AlexNet,在 ImageNet 上大放光彩。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就是小萨(Ilya Sutskever)。四年后,他将创办 OpenAI。

2016 年,英伟达发布为深度学习打造的 GPU 产品 P100,把包含 8 块 GPU 加速卡的超级计算机 DGX-1 送给 OpenAI。小萨说,很激动,黄仁勋免费送的这玩意,效果非常好,很多训练的时间缩短了数周。

小萨一激动,开了一把 Dota 2。是的,OpenAI 第一个大项目就是搞了一个 Dota 2 的 AI 对战。

2008 年,黄仁勋做客东方卫视,没几个人看。今年,他来不来上海,成了全民大新闻。

2016 年黄仁勋送 OpenAI 一台机器,压根没新闻写。到了今年,挖出来,一帮人感慨,哇,这就是 “人类群星闪耀时”。

大概,这就是生活。

04 反杀

百度这两年打情怀牌,说自己 2016 年 all in AI,虽然短期财报不振,但是终将王者归来。

可是,百度喊 all in 的时候,英伟达已经做 CUDA 十年。真是,做技术做不过人家,讲故事也讲不过人家。

其实到了 2016 年,黄仁勋的胆子已经越来越大。喊出了这样一句著名的诳语:摩尔定律死了

摩尔定律死了,18 个月性能翻番,价格减半,不灵了。以后你们都跟我走,6 个月性能翻番,靠加速计算,但是价格不管哈,要越卖越贵。

这真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不久,因为加密货币用 GPU 挖矿,英伟达第一次破了千亿美元。背后的指指点点更多了,你看你看吧,都靠歪门邪道。

2020 年,英伟达 GPU 在深度学习、自动驾驶场景里的武功已有成色。一个里程碑来了,市值超过了老大哥 Intel。

这一年,摩尔死了。

黄仁勋不收敛,还是逢人就说,摩尔定律死了。

这是祖师爷的政治遗产啊,如今尸骨未寒。重返 Intel 帅位的帕特 · 基辛格,在悼念摩尔文章中,特别回应了这件事,英特尔仍然受到摩尔定律的启发,并打算追求它,直到元素周期表用尽

“直到元素周期表用尽”,那悲愤而无奈的语气,就像衣公子的朋友喝醉了酒,指着天空喊 “摇滚不死”。

轮到 Intel 着急了,砸钱,挖人,并购,都干了。拦不住英伟达,也追不上英伟达。

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曾经巨头一个任性的决定,黄仁勋就要在英伟达悲壮地裁掉一半员工。现在轮到英伟达卡 Intel 脖子了。

Intel 今非昔比,电脑 CPU 是昨日黄花,移动时代完全踏空,但是在数据中心市场还是杠杠的,英伟达也替代不了。算是最后的家底。

6 月初在台北,黄仁勋发布连接协议 NVlink。根据券商的研报,英伟达 NVlink 不支持 Intel 的 x86 架构,准确的说带宽受限,但是如果用英伟达自研的 CPU,带宽可以扩大一个数量级。这可是 Intel 最后的家底啊。让我想起电影《江湖》里的陈冠希,被人欺压凌辱了一辈子,终于逆袭,报仇时候,仇人家的小孩也不会放过。

05 尾声

投资人马克 ` 安德森(Marc Andreessen)现在是个 “英伟达吹”,他说,所有深度学习创业公司都在用英伟达,这就像上世纪 90 年代,人们都基于 Windows 创业,或者在上个十年人们都在 iPhone 上创业一样。

安德森 20 多岁创办网景浏览器,成为时代偶像,因为微软捆绑 IE,他的事业坍塌了。他肯定在黄仁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那期《波士堂》节目里,黄仁勋被几位嘉宾刁难了全场。结尾主持人问,你有什么愿望吗,黄仁勋说,希望某一天,世界上每一个人都知道英伟达,正如他们知道微软、英特尔一样,认为我们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公司之一。

现在他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而且,他来不来上海,都成了全球资本圈和科技圈关心的大事。

太平洋两岸,冰火两重天。ChatGPT,把人工智能带过一个临界点,英伟达、微软、Google、苹果的发布会,呈现科技爆炸。美联储的加息周期还没完,但是纳斯达克综合年初至今已经涨了 27%,连苹果这个巨无霸都创出了新高,一片景气。

直播间里我和 Daisy 聊了聊,英伟达的垄断地位是不是牢不可破。英伟达的能成为深度学习的基础设施,最大的支撑就是这个长期投入、不断优化的 CUDA 生态。深度学习不仅需要 GPU,还需要 CUDA 来更好的分配和调度。目前来看,确实不可替代。

但是,这件事,曾经的对手 AMD 和 Intel 搞不出来,因为它俩压根没有软件和生态基因。但是如今 Facebook,OpenAI,Google 都重视,放言要做一个开源的生态,对抗封闭的 CUDA。这就很有意思,关键要看执行,软件和产品的周期一年半到两年,到时候可以检验英伟达面对挑战的表现。

太平洋两岸,冰火两重天。中国科技公司过得不算好,Daisy 和我们分享了业务上原因。第一是,没有国际化,传统业务已经见顶。第二,是在努力适应新环境。曾经中国科技公司高度依赖全球技术基础设计和开源社区,这样也对,确实没必要重复造轮子。2016 年左右兴起的信息流推荐(Feed),中国做的甚至比美国好(比如抖音和 TikTok),但是前期依旧用了很多谷歌 Facebook 开源的底层框架。但是现在是新环境了,对面不讲武德,好的芯片不给你,中国的大模型又普遍落后一到两代。到了中国科技公司补课的时候,要自己来做底层框架、社区工具、开创性技术。

这样看来,“经常来中国” 的马斯克和 “可能不来中国” 的黄仁勋,构成最好的时代隐喻。

中国过去的成就,是擅长做可预见的事,比如办工厂,搞生产。特斯拉工厂的 “上海速度”,就是典型,所以马斯克要常来,想常来。

但是中国接下来的补课,是怎么做 “不可预见” 的事,也就是源头的创新。CPU 无法取代 GPU,还被反杀了,没人预见到吧。60 多年 AI 一直不行,结果试着用大模型搞出来的 ChatGPT,效果那么好,也没人预见到,连 CEO 自己都没想到。你看,伟大的商业实践,无法预见,因此更不可能被计划。唯一的办法,是在一个宽松的,有安全感确定性的环境里,长期自由实验。

黄仁勋多会整活的一人。请来 Open AI 的小萨 1 对 1 对谈,一口一个 “我们认识十多年了”。的确,在这场 AI 科技爆炸里,黄仁勋是硬件的旗手,小萨是软件的旗手。

而他俩,一个出生在中国,一位出生在俄罗斯。

(谢谢读完)

来源:衣公子的剑 微信号:yigongzidejian

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博海拾贝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bohaishibei.com/post/83263/
关注微信
微信扫一扫关注我们

微信扫一扫关注我们

关注微博
Telegram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