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2023年除夕只剩不到一周,春晚联排走到第三次,最为神秘的表演嘉宾在路透中渐渐确定,可春晚独家合作企业却迟迟没有公布。
要知道,在前几年,红包雨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挥洒的。从2015年开始,互联网公司成了春晚最大的“金主”,争相给全国人民发红包。从传统巨头BAT,到短视频红利中崛起的快手、抖音,承办春晚互动合作,不仅是实力的象征,有时也能帮企业打开竞争局面。
不过,细数过往互联网大厂的春晚争夺战,一年年下来,钱越花越多,却越只能听个响,短暂的辉煌过后,事实上的回报非常有限。去年,京东接下了重担,今年,春晚又该找谁来接盘?
文 | 高越
编辑 | 赵磊
运营 | 绘萤
回报最高:腾讯抢占支付半边天
某种程度上,春晚的冠名史,也是半部改革开放商业史。
从1994年央视第一次开启春晚广告招标,二十多年来,白酒、药品、家电,经济风口换个不停,沱牌、哈药六厂、美的,明星企业来了又走。每年春晚招标,既是残酷的竞技场,更是市场的风向标。
2015年,微信拿下春晚独家互动合作,这标志着腾讯为代表的互联网行业,正式走入更大的场域。那年除夕夜,万家灯火下是8亿个摇晃着手机争抢红包的身影,有人喊来全家老小一起摇,有人把胳膊摇酸了、手机摇碎了,有人甚至开发出摇一摇的机器。
当晚,微信红包的收发总量达到了10.1亿次,互动峰值每分钟8.1亿次。谁都没想到,“摇一摇”这个过时的玩法,还有这么大威力。在那之后一年,微信MAU从5亿跃升到7亿,微信支付绑卡用户从不到1亿增长到突破2亿。
▲ 移动支付市场份额变化。图 / 艾瑞咨询
当时最慌的可能是马云。前一年,离过年只有不到10天,微信才推出红包功能,短短一个春节,微信红包引发全民狂欢,800多万人参与领取,追赶上支付宝过去7年的积累,马云称之为“珍珠港偷袭”。为了应对微信的攻势,2015年春节前,支付宝准备了很多红包玩法,趣味红包、接龙红包、职场红包,结果被简单粗暴的“摇一摇”彻底打败。
那是微信支付的历史一刻。“拿到了第一张移动互联网船票”的腾讯开启了春晚的互联网时代,也将自己与阿里推向了新战局。那几年,互联网公司在出行、本地生活、餐饮、在线旅游、在线教育等各个领域的激战,背后都有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分庭抗礼。战争中,阿里腾讯二分天下的局面,慢慢成型了。
腾讯在春晚的收获,惹得众多互联网公司再也坐不住了,尤其是阿里。除夕夜烟火弥漫,春晚这座待开采的富矿,即将迎来不同的豪门。
▲ 央视春晚微信“摇一摇”互动活动海报。图 / 网络
时间最长:阿里连唱三年独角戏
连续两年的失利,让阿里很着急。
2015年12月,正是争夺春晚合作最激烈的时候。马化腾在参加乌镇世界互联网大会时透露,“央视有个投标,我们没拿到,对方非常拼”。传言这位“非常拼”的对手,拿出了5倍多的“诚意”,成功将春晚标的握在手里。
这一握,就是三年。2016年春晚,支付宝送出了8亿红包,还独创了“集五福”活动。第二年,再次推出“口令红包”。2018年,春晚合作对象从支付宝变成了淘宝,先发10亿红包,再清空1000辆购物车。
在营销上,阿里经验丰富,“敬业福”“撒钱”都成为了当年的年度热词。2018年春晚的瞬间流量达到了当年双11的15倍,近1亿用户共同创造了“淘宝崩溃事件”。当晚,许多人发现淘宝登陆不上,或者购物车失效。事后,一名自称淘宝春晚项目的技术负责人,在社交平台解释,“淘宝崩溃”的关键问题是“登陆系统被打到限流”了,大家的“热情太吓人”。
2018年的淘宝,正处在“前有狼,后有虎”的阶段。消费升级、冲击高端的目标尚未完成,面对京东的竞争优势,淘系还在补齐短板。但在后方,依托微信社交关系的拼多多正在快速崛起,收留了众多在淘宝高端化过程中被迫离开的中小商家,以低价白牌先一步占据了京东、淘宝看不见的下沉市场。
连续三年春晚的亮相,让支付宝阻慢了微信支付的进攻步伐,也让淘宝在下沉市场占住了一块地,给之后聚划算、淘宝特价版对拼多多的防御反击打下了基础。这么算的话,赞助春晚还是挺值的。
今年,阿里的“集五福”也走到了第八个年头,只是关注的人越来越少了。第一年,70多万人集成五福,分2.15亿红包,不少陪跑者抱怨“敬业福太少”;后来,支付宝大大提升了抽取到敬业福的概率,变成了1亿多人,分5亿红包;再后来,分蛋糕的人越来越多,从2018年的2.6亿,逐步涨到2020年的3.18亿。
“集五福”逼得阿里不断创新玩法。最近几年,阿里一手拉品牌,做联名的周边,一手抓明星,邀请毛不易、杨幂等人手写福字,但不管搞得多花哨,最终到手只有一两元,用户的热情都快耗光了。如今,“集五福”仿佛成了鸡肋,没什么大用,但还是得搞。
▲ 2023年“集五福”活动。图 / 手机截图
结果最意外:百度技术硬,留存少
转眼来到2019年,春晚招标的时间很晚,只剩下1个月的时间,许多互联网公司都不敢接。这时候,一家公司站了出来,正是BAT中唯一没成为过春晚合作伙伴的百度。
那时,百度正处于艰难的时刻。移动互联网时代,腾讯握住了微信和王者荣耀,阿里坐拥支付宝,淘系电商无线化也很顺利,百度向移动转型虽然早已开始,但大多数人的印象却依旧停留在PC时代,对百度App并不熟悉。
为了捍卫自己的地位,百度对春晚寄予了厚望。那一年,百度科技园 K2大楼的一个大厅成为了春晚的作战指挥室,除夕当天,百度的服务器承受住了208亿次春晚流量的考验,即使第三方应用商店“瘫痪”,App也没有宕机。这验证了百度强悍的技术实力,也让百度产品的技术架构真正进入了移动互联网时代。
借助春晚活动,百度App日活从1.6亿直冲3亿,旗下App霸榜应用商店前列。百度红包玩法复杂,操作繁琐,比如在百度App里语音说“幸福快乐年”,或刷信息流里的“拜年视频”才能领红包。后续还有一连串操作,都是为了让旗下的每个产品都能在用户面前混个脸熟。
▲ 百度红包活动界面。图 / 网络
但百度的提现方式没有那么友好。一来时间很短,很多人还没提现就过期了;二来,百度只能用度小满提现,需要实名绑定银行卡,不能像支付宝、微信直接到账余额。很多人看着那繁琐的步骤,再想想只能得到三五块钱,纷纷打了退堂鼓。
春晚之后,百度的回落是最严重的。春晚带来的1.6亿日活很快减少,据国金研究创新中心监测,百度的7日留存仅剩2%,支付业务也没有取得突破。后来,百度出现了上市以来第一份亏损的季度财报,净亏损为3.27亿元,当时百度CFO余正钧表示,央视除夕晚会营销活动影响了利润表现。
花钱最多:快手怒砸30亿
距离央视总部大楼28公里,北京西北边的海淀区,快手总部内的一片办公区,是2020年春晚直播的另一个主战场。那年除夕,从8点14分开始,每隔1小时,就有一轮红包雨,一共10亿元。同时,还有不断滚动的聚划算活动,号称“补贴20亿”“清空50000个购物车”。当晚,全球观众的红包互动次数累计达到639亿次,远超上一年春晚的208亿次。
快手等这场合作等了很久,尤其在那一年,快手急需春晚的“助力”。时间回到2019年的年中,快手两位创始人宿华和程一笑在联署内部信中宣布快手要摆脱“佛系”标签,并立下年底达到3亿日活的目标,代号为“K3”。
在短视频跑马圈地的2018-2019年,成立已久的快手被后起之秀抖音超越,且差距越来越大。2019年6月快手达成2亿DAU时,抖音在7月也宣布达成3.2亿DAU,快手K3战役的两大目标,对外是缩小与抖音的差距,对内是锻炼组织能力,重回狼性文化,这是一场“大练兵”。
只是转眼到了2019年10月,快手日活却仍旧在2亿徘徊,快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春晚和当年推出的快手极速版,想要在春节前后日活峰值突破3亿。
快手如期实现了这个目标,春晚活动后,日活超过3亿。但对手抖音也没闲着,一场突然的疫情,一部大年初一撤档后在字节系App首映的《囧妈》,让快手的春晚优势打了折,过节大家一起涨,节后大家一起跌,快手的春晚战役并没有改变和抖音的差距。
后来的复盘会上,联合创始人程一笑用一句话总结,“我对结果不满意,但是对达成结果的过程很满意”。的确,快手自此成了一家“快公司”,组织能力提高了不少,没过多久,快手开始了成立以来的最大组织架构调整,继续向抖音发起进攻。
同一年,快手先一步递交招股书,成功登陆上市,成为“短视频第一股”。但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快手持续亏损。春晚一个活动这么大的花销,怕是再也不会重现了。
▲ 快手请出成龙、周杰伦等大牌明星为其宣传。图 / 网络
筹备最短:抖音、京东,仓促接盘
抖音和京东,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他们都有着更为紧张的倒计时,27天,比以往的筹备时间短了一半。
他们的春晚邀约,来的都很突然。2021年,春晚合作方本来是拼多多,但由于负面新闻的出现,二者的合作最终中断,改成抖音来接手。同年的12月,正在筹备年货节的京东,也是突然收到了央视的联系,成为了“被砸中的幸运儿”。
因仓促接手,抖音到底能办成什么样,友商们一边怀疑,一边暗自较劲,虽然没有抖音的主场优势,但在红包力度上可以拼一拼。于是,2021年成了红包数额最大的一年——微视5亿、支付宝5亿、抖音20亿、快手21亿、百度22亿、拼多多28亿,一个比一个狠,都把红包总额打在了App图标上。据不完全统计,那一年的春节红包总计高达 122 亿元,还被没钱的乐视蹭了一波热度,在图标上打了一个“欠122亿”。
▲ 各大App都打出了“分X亿”的口号进行红包大战。图 / 网络
友商们失望了。组织能力极为强悍的字节跳动,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抖音红包活动搞得依旧丰富,既有红包雨,又准备了50多款拜年特效和小游戏,最终获得了可喜的数据,抖音红包总互动次数达703亿,是历年最高的,春晚直播间累计观看人次12.21亿。
最厉害的是,抖音在春节前快速上线了抖音支付,在抖音发力直播电商的2021年,这是完成电商闭环的最重要一步。可惜,抖音没能复刻微信当年的奇迹,最终只能在提现环节,把抖音支付放在了备选的第三位上,露了个脸。
另一面,抖音也想建立“熟人社交”。那一年,腾讯的视频号频繁推出直播、连麦、打赏、红包等新功能,把手伸到了短视频的领域。为了竞争,抖音抓住春晚期间的熟人拜年之余,上线了“朋友Tab”和“日记模式”等功能,只是没能得到预期的效果。
除了证明自己的高效,这一年的春晚,字节跳动并没有得到非常显著的回报。
面对短暂的筹备时间,京东选择了最简单、最朴实的玩法——摇一摇。不过,除了红包,摇一摇出来更多的是代金券,可以吸引用户在京东商城购物,比起春晚红包,这更像是一次618大促。也许,仓促接盘的京东从最开始就想着来些实际的收获,而不是花钱赚吆喝。最终,京东得到了691亿次互动量。
新的金主在哪儿?
今年的红包大战略显平静。
2023年,目前只有快手打出了“春节瓜分20亿”的标语,抖音只举办“集节气卡,分2亿红包”的活动,与以往相比,数量少了很多。其他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目前还没有红包活动。也许,互联网大厂看清了形势。
大厂争夺春晚的合作名额,核心是为了拉新,触达中国最广泛的人群,但如今可拉的人越来越少。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人口14.1亿,而我国网民已有11亿,渗透率已经很高,每年新增的网民还不到1%。同时,春晚也不再是人人都会看的合家欢,2001年到2019年,春晚平均收视率保持在30%以上,但在去年降至21.93%,越来越多的娱乐形式正在瓜分观众的注意力。
高投入、低回报、风险大,如今,大厂们的钱包不那么鼓了,人人都在忙着“降本增效”,再也不敢豪放地撒钱了。
有人还在观望,今年会是谁来接棒?
看看互联网大厂的名单,似乎只有美团与其他企业体量相似,却一直未与春晚牵手。美团的确需要拉新,财报显示,2021年第三季度至2022年第三季度,美团交易用户单季增量一直在减少,正在面临瓶颈。同时,据QuestMobile数据,美团的主力用户是一二线城市的80、90后,在下沉市场的露脸还远远不够。
另一个是拼多多,曾经遗憾错过了,也许会在今年弥补。再或者还有微信视频号,腾讯与春晚合作的经验丰富,视频号也需要露脸。
移动互联网的黄金十年结束了,大厂们都已经意识到,那个水大鱼大、伸手就能摘到果子的时代一去不返,于是纷纷收缩战线,聚焦核心,边缘业务能砍就砍,不该花的钱尽量少花。
春晚红包,怕是金主难寻了。
来源:每日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