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盲盒的智商税，明星都蚌不住了

最近，开蚌取珍珠莫名其妙地火起来了，在短视频平台掀起了5.5亿次的播放量。

“盲盒拆累了，我们来拆拆珍珠吧。”博主们在短视频平台上发起了开珍珠挑战，短视频平台博主@罗大立 在浙江省诸暨市花2万元连开1500个珍珠蚌。

从视频中看，@罗大立 开出的紫色珍珠的确品相俱佳，一般来说，品相好的珍珠一颗价值15元，1500颗珍珠的话就价值22500元。的确如他在视频所说：“小赚一笔。”

然而，不同品相的珍珠价格相差极大。品相较差的珍珠仅值2-3元一颗，1500颗珍珠的价值也不过3000-4500元左右。

可以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位博主的“好运气”，能从开蚌取珍珠中“小赚一笔”，甚至很多时候都只是赔本赚乐呵。

而从珍珠源头诸暨市到景区和超市，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平台分享自己的开珍珠时刻。开珍珠的小摊贩们还附加珍珠加工服务，收取十元到几百元不等的加工费，可以帮你把珍珠加工成各种首饰。

开蚌开的不是珍珠，是快乐。/短视频平台博主@罗大立

看起来，开珍珠至少比开盲盒赚钱多了？

开盲盒只是贪图一时的多巴胺刺激，而开珍珠在刺激之余还有“宝石”奖励。

这个买卖，真的不亏？

蚌想不开，被人硬采

只有蚌受伤的世界，被人类达成了。

开珍珠蚌，最早是旅游景点的娱乐项目，在各地都很常见。在厦门鼓浪屿走一走就会发现，路边有许多珍珠蚌遭殃。

后来，开蚌从景区走到了超市。商家进行满减活动时，会拿开蚌来丰富消费体验。蚌里的珍珠随便一抠就出来，十分方便。

B站博主@杰克测评 在超市买满199元，开了个“巴洛克大蚌”。/B站@杰克测评

在一些开蚌摊位，取完珍珠后有打孔服务，每颗珍珠打孔一般需要10元。打完孔后还根据珍珠数量提供项链制作服务。一个多珠蚌能做一条手链，三个多珠蚌能做一条项链，服务费大多在几十元。

开完珍珠、加工完成、一步到位，佳节好礼直接get。

B站博主在鼓浪屿开珍珠，商家建议打孔。博主扭头就走，商家一脸不开心。/B站@车轮上的郭不胖

只是没想到，近几年，开珍珠还“卷”到了线上。

在开蚌取珍珠的视频里，能开出各种各样的珍珠。

单珠蚌开大珍珠、多珠蚌开小珍珠。不管什么蚌，只要开出靓珍珠，就是好蚌。

各种各样的珍珠。/图源网络

在短视频博主们的口中，紫珍珠是“妖紫”，金珍珠是“香槟”，粉珍珠是“炫彩”。

然而，珍珠市场内并没有这样的业内术语，只是短视频博主们自己给不同颜色的珍珠起了十分炫酷的名字。

“人有多大胆，珍珠就有多高产。”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开不到的，有博主甚至能开出五角星形状的珍珠——说不定还能召唤神龙？

看起来“惊为天人”的五角星珍珠，其实不过是商家提前将五角星模具放入蚌中，让珍珠按照模具的形状生长罢了，丝毫没有技术含量，也与难得的天然产无关。

这个五角星珍珠上面居然有孔……不要欺负老实人。/短视频平台@怪味阿追

这些珍珠颗颗都光泽明亮，在博主们的嘴里都“价格动人”，有人调侃说，开个珍珠蚌能直接凑出买房首付。

人人都能开出美丽珍珠，人人都有买房首付。/短视频平台@你李总啊

也有运气差的“非酋”（注：非酋指在抽卡游戏里运气比较差的人）只开出了米粒大小的珍珠，连充钱开珍珠都没有体验感。

手气这么差，难道是打开方式不对？/图源网络

这股狂热的开蚌风潮甚至卷到了明星头上，让人为此豪掷千金。

章子怡很喜欢开蚌解压。

开蚌当然也会让人付出代价。开蚌的时候一刀劈下去，迎接你的不是光彩夺目的珍珠，而是难闻的腥臭味。还有人说，开珍珠蚌的腥臭味，能直接把人现场“超度”。

我本将心向珍珠，无奈开蚌臭如渠。/短视频平台@怪味阿追

开完蚌之后，也有人想尝一口蚌肉。

蚌肉看着像蛤蜊，吃起来才发现两者并无任何关系。有博主把蚌肉炒了吃，咬一口，又腥又老，行家看得直呼太“腥”鲜。

短视频博主@怪味阿追 吃了炒蚌肉后，表情扭曲。/@怪味阿追

颅内赚到，掏空钱包

晓徵是居住在广东某沿海城市的一名家庭主妇。春节前几天，她逛街筹备年货，看到了商业街里有小摊开蚌取珍珠。

晓徵忍不住试了试。

“这颗珍珠好漂亮，A级的，又大又圆，你真的好运气！”老板惊讶地看着她，连忙称赞。“不打孔加工真的很可惜，我这里有一些银饰，我马上帮你加工！”

各种不同等级的珍珠。/受访者提供

加工珍珠的服务费是80元，挑选完纯银的项链、耳环、戒指后就可以加工。一个蚌、一条单珠项链，总共150元。

晓徵在商家的鼓动下又连着开了几个，并且叫上了朋友一起开。她和朋友总共开了12个蚌，其中8个加工成首饰，总共花了1480元。

晓徵送给婆婆的珍珠耳环。/受访者提供

回到家，晓徵跟儿子说起这事，儿子随手打开购物软件让她看：淡水珍珠批发价，46元一斤，而且显然比她“开的”更多、更圆也更大。

晓徵把手机移开，觉得自己亏大了。

这辈子最长的路，都比不过商家的套路。

老板微信问晓徵还要不要去，她觉得有点尴尬，没有回应。/受访者提供

其实，值钱的珍珠并没有这么容易开出来。此前澎湃新闻报道中有线人透露称，真正值钱的珍珠，通常1吨里才能出大约3千克。

并且，高价珍珠一般出自深海蚌，生长周期长、培养成本高、需要打磨。而商家提供的蚌一般都是淡水蚌，最常见的是三角帆蚌。

淡水蚌培养周期短，开出的淡水珍珠大多颗粒小、表面不光滑、不圆，散卖根本无法卖出好价格。养殖户将淡水蚌养殖后批发卖出，进价多在10-20元。

海水珍珠大多圆润，珠层厚，不易褪色。而淡水珍珠易有瑕疵，珠层薄，不耐看。

珍珠开出来后，还要经过一定的严谨加工才能体现价值，比如打磨和抛光。即使先不谈淡水蚌的珍珠价值，开蚌商家对珍珠的处理一般只是简单清洗，并没有专业处理，丝毫无法体现珍珠的价值。

不仅进货成本低廉，许多商家还会赚取不菲的加工费，即便并不是专业加工。有商家会在开珠后，以保值为借口，诱骗消费者进行加工。

网络上关于开珠骗局的报道不胜枚举，人民网就曾报道过一宗厦门开蚌取珠骗局：

有商家哄骗游客开了一个380元的蚌，声称贵蚌质量好。蚌里开出葫芦形的珍珠，还有金色、黑色、蓝色的珍珠。

开蚌后，商家强制要求消费者加工并制作项链，加工和制作项链的费用高达380元，这一系列的强买强卖总计高达760元，猖狂的举动和高昂的溢价令人咋舌。

不仅如此，有的商家甚至对石头或者劣质珍珠进行预加工，将次品染色打孔后再用胶水粘在蚌里，充满迷惑性。

这些珍珠开出来就有孔，蚌要不贴心要不成精。/图源网络

投机爱赌，往往因小失大

开蚌还有个“亲戚”，叫作“赌石”。

赌石是珠宝业术语，是一种翡翠原石交易方式，流行在滇缅边境一带，带有赌博性质。翡翠在开采出来时，有一层风化皮包裹着，无法知道其内的好坏，须切割后才能知道翡翠的质量。

曾经有不少商人去专门的原石市场开原石，赔得倾家荡产。

央视《今日说法》曝光过一个玉器商人赌石欠债、为了还债而犯罪的故事。这个商人2008年开始从事玉器生意，倒卖玉石饰品，赚取差价。他认为这样赚钱太慢，迷恋上赌石。运气不佳的他很快输光所有积蓄，欠下了上百万的债务。

犯罪嫌疑人仍然对赌石念念不忘。

赌石上了直播之后，许多人加入了赌玉石的队伍，仿佛只要随便切开一块石头就能赚钱。

消费者交越来越多的智商税，警方发布越来越多的赌石诈骗案例，赌石风潮又归于沉寂。

开珍珠亦然。开蚌取珠不断给人画着大饼，开得多似乎能“变首富”。然而，白日美梦往往经不起推敲，开珍珠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智商税，为什么大家还如此痴迷？

赌石和开蚌也是一样的道理，二者贩卖的是刺激的、充满不确定性的体验，是人类热衷的投机活动。

心理学上，投机是“间歇性强化”。这一理论认为如果做一件事情的奖励不固定，而且间歇性出现，就能强化人类的特定行为。

心理学家斯金纳做过一个实验。他设计了一种拉杆，只要老鼠一踩拉杆，就会有食物掉下来。相比起每次掉落固定数量的食物，掉落不固定数量的食物会让老鼠更加“上瘾”。

在生理上说，投机时，大脑内的奖励回路被激活。多巴胺分泌加快，人会从生理和心理上获得巨大的快感，并且产生依赖。

每次开蚌所得的珍珠等级和回报都是随机的，大家不知道哪一次开蚌就能开出完美的珍珠，所以需要作出连续的反应。在某一次不错的回报中，这种投机行为又会被强化。

没人能开出值钱的珍珠，但大家都运差瘾大。商家恰恰利用了消费者这一投机心理，哄骗人们开蚌。

开珠如游戏，小玩怡情，大玩伤身。溯其根本，开珠的原始目的重在体验，而不是刺激、成瘾，更不会是致富捷径。既然早期开珠人已经在蓝海消失前撤退，普通人更没必要为此豪掷千金，成为无辜的“韭菜”。

迷恋投机的人，最终也将被风险绊倒。商家收获智商税时，大多都换汤不换药。作为消费者的我们真的需要多长记性，将“天下没有免费午饭”的道理刻进DNA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