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文摘 快手的大明王朝1566

快手的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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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觉民

编辑 | 林海峰

宿华四面皆敌,还是没有敌人?

1

严强出局,谁人得利?

半个月前,一位接近快手的人对雷锋网感慨:“某些人拿了核心业务,大权独揽,感觉斗争快要到达转折点了呀。”

半个月后,快手发布公告,程一笑接任快手CEO。

事实上,在宿华让出CEO位置前,他的忠实支持者严强就已经出局,有快手内部人曾将这件事归结为“程一笑的胜利”。

严强为什么离职?雷锋网听到3种说法:

一、宫斗说,有快手离职员工曾经跟雷锋网抱怨,严强是宿华旧部,却要向程一笑汇报。这让严强很是尴尬。

程一笑作为快手创始人,一直对普惠价值观有执念,宿华虽然想用严强推进变革,却又下不了大决心。

严强始终处于左右夹击状态,日常工作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二、问责说,严强主导了对东京奥运会的大笔投放,但是因为疫情的原因,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办的稀烂,项目自然也做得一塌糊涂。

严强不得不为东奥会失利背锅,快手要对其进行问责;

三、失控说,严强太过年轻,根本无法管控来自百度、阿里的商业化总监们,管创新业务的副总裁刘依涵、商业化市场总监王思涵等人将商业化团队弄得铁板一块,严强根本指挥不动。

这里补充一个,外界显而易见的商业化部门失控的事实:

所有人都知道快手被辛巴、散打哥等六大家族把控,所有人也都知道快手高层天天想着“削藩”,但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结果?据说是商业化部门动力不足导致的,原因是六大家族一被封禁,快手的电商数据甚至广告收入就会闪崩(辛巴们每次直播都会投一定比例的站内广告,所以电商收入有三到四成是会上供给广告收入的),商业化部门就要为此负责。

为了保证业绩好看,为了维持自己的位置,快手商业化团队必须小心保护六大家族,用他们来保证自己的KPI完成。商业化团队甚至有自己独立的市场公关、数据、战略团队。

然而,快手高层绝不会容忍这种“失控”存在,他们需要更强有力的人把控商业化团队,原快手运营负责人马宏彬因此被推到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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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洪彬

有意思的是,围绕严强的评价,内部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是严强很能干,是超级将才,值得追随;另一种是很佛系,很平。

这两种截然不同评价发生的时间点,在严强与马洪彬岗位互换前后。

2020年5月,严强和马宏彬突然收到宿华、程一笑等人的任命,两人立刻调换工作,必须在一天之内完成交接,不许带走任何部属。

这种不带任何预热,没有任何征兆的对调在整个中国互联网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这是快手第一次将其在公司治理和组织变革上的外强中干暴露在公众面前。

也是在这次调整后,严强在运营岗上错招迭出,做什么都会被下面的人骂“能力不足”、“什么也不会”。于是,严强开始佛系起来,反正做什么都不对,不如不做。

不久前,严强宣布离职,内部信中其实已经隐隐透露出怨念,宿华、程一笑在全员邮件中感谢了他5年的贡献,并对他数次临危受命表示赞赏,某种程度上也是宽慰。

严强是宿华头号嫡系,曾经三次来到宿华帐下。

第一次是2010年,严强在中科大读书期间,曾经实习于百度凤巢,宿华既是面试他进来的人,又是后来带他的老大。

在百度期间,严强是宿华的强兵,宿华是凤巢负责人张栋的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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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强

2011年,在发现被李彦宏的“百万美金大奖”忽悠之后,张栋毅然离开百度,宿华和严强也跟随离开。

在这段时间里,张栋和宿华进入《快手是什么》这本书提到的“雇佣兵”阶段,两人先后为360和阿里做了搜索引擎方面的工作。

严强的经历比较有趣,他去了当时与奈非齐名的视频网站Hulu。

这里面有个细节值得玩味,Hulu中国负责人张小沛的丈夫是邸烁,邸烁是宿华进入百度前的创业伙伴。不知道严强加入Hulu有没有宿华的关系。

第二次相聚是2012年,宿华与张栋创办OneBox,严强离开Hulu再次回到宿华身边。

一年后,他们将公司卖给阿里,张栋和严强因此进入阿里体系,宿华则带着部分人离开继续创业,然后就有了快手的故事。

三年后的夏天也就是2016年6月,宿华将快手做到3亿用户,日活千万,但是团队总共不到100人,人手极度缺乏,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严强离开阿里回到宿华帐下负责商业化,这是第三次相聚。

众所周知,快手是宿华、程一笑双核心制,所以先负责商业化后负责增长的严强总是被外界认为是快手的实际3号位。

严强以30岁左右的年纪成为中国互联网顶级大厂中最年轻的SVP之一,如果不是始终追随宿华,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机遇。

严强出局后,快手形成了这样的格局:笑古负责电商,徐杰负责游戏,王剑伟负责主站运营,众人都向程一笑汇报,马宏彬负责商业化和仇广宇负责国际化,向宿华汇报。如今,马和仇也转向程一笑汇报。

从汇报关系来看,程一笑似乎真的成了“最大赢家”,宿华被架空,所以最后退位做“太上皇”,但现实真的是这样吗?

2

宿华RUN快手,从CXO乱局到亲临前线

《冰与火之歌》中有句名言,“在权力的游戏中,武器只是工具,人是关键。”

五源资本投资人张斐曾经说过,他根本没有想到宿华会将算法融入快手,他和程一笑拉宿华加盟的首要原因就是——宿华可以聚拢更多优秀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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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华和程一笑

宿华在谷歌和百度都做出过优异成绩,本人就是国内技术圈的顶流,无论是清华圈还是百度圈,崇拜他的技术人不在少数。

在此之后,宿华也不负所望,果然从阿里、百度、腾讯、美团等处挖来一众优质人才:

比如前文提到的严强,这是宿华多年嫡系;

比如在快手建立起世界最强音视频中台的于冰,这是宿华清华学弟;

比如之前因为发《谈谈我司的病》出名的老员工朱蓝天,这是宿华一直在挽留维护关系;

比如快手现任产品负责人王剑伟,这是宿华亲自从腾讯招进来的;

……

再比如从美团来的马宏彬。

马宏彬2008年从清华毕业,是宿华的清华师弟,毕业后一直在波士顿咨询公司工作,直到2015年才进入美团做起互联网。

宿华认识马宏彬据说来自张小沛,张小沛从Hulu中国出来,想做业务去找王兴,王兴当时只有团购一个业务,王慧文带人在琢磨着做新业务,同时团购战场没有打完,想找人做CTO,错过,张小沛去了能给他业务空间的宜信。但由此张小沛和王兴王慧文烂熟,也由此认识马宏彬。

2017年,马宏彬加入快手,开始搭建商业分析师团队,最初干的仍然是咨询公司的老本行,他真正展露头角还是一年以后。

在马宏彬加入前后,快手有过一段CXO们快进快出的乱局。

宿华和程一笑当时想要推进公司扩张,但两个人都没有做好管理大公司的准备,于是找来一票CXO共治,其中包括网易总编出身快手首席内容官曾光明,字节跳动国际运营总裁出来的首席增长官刘新华,YY人力副总出身的首席人力官贲国肖等等。

这些人快速入职,又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快速离职,给快手带来了不小的震荡。

刘新华遭遇的是授职不授钱,他在推进国际化时能花的钱根本不在头条一个数量级上。刘新华入职前和宿华、程一笑都做过交流,当然主要还是和宿华聊,入职后,他同时负责国内用户增长、商业化增长和国际化增长,向两边同时汇报。

刘新华进入初期,快手在国内增长业务上还是可以跟头条有效抗衡,不过2018年3月后,考虑到国际化意味着未来更大的增长,于是他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出海方向,然后他就遇到了字节超越一个数量级的投放,刘新华没钱只能躲着Tik Tok做市场。这年11月,刘新华在经历3次手术和1次晕厥后,身体实在无法坚持,只能将国际化业务交接给杨远熙后匆匆离去,不过后面还给快手做了1年顾问。

曾光明遭遇的是授职不授时间,他被指责最多的两点一个是没有扭转快手Low的调性,另一点是内容合规问题。

但是如果站在快手自身发展角度来看,快手的这些问题都是长久以来积累的,而且快手还在主打“普惠”这张牌,甚至这段时间还是快手内容的快速增长期,曾光明怎么可能迅速解决呢?

贲国肖遭遇的则是授职不授权,他将快手从“朝十晚十”改成“朝九点半晚七”,并取消大小周,实行一周五天的上班机制,其实在快手内部颇受普通员工欢迎。但是,管理层显然对此并不满意,贲国肖入职5个月就匆匆离职,快手迅速有恢复了大小周。员工们都传言,他是被高管们排挤走的。

总的来说,这些CXO们面临的困境都非常相似,宿华程一笑会给很好的头衔,并给予极高的期待,但在做业务过程中却没有给充分的资源支持。

自此之后,快手就很少轻易给O,CTO陈定佳除外,陈定佳系腾讯云的老臣,腾讯又是快手最大的外部股东和战略合作伙伴,腾讯向来有给被投企业输出CTO的传统,快手只是这个传统的一部分而已,陈定佳本身也有快手所需的大规模后台服务器和存储部署的能力和经验。

不靠O们一起管,只有宿华程一笑两个人中选一个人去管,这个人更可能是宿华。

虽然挂着CEO的头衔,但宿华这个CEO更多是一个HR+GR负责人,HR这块快手在引进腾讯投资后引进了腾讯背景的刘峰(话说腾讯给被投企业除了CTO还喜欢输出HRD,但腾讯的HRD的口碑显然没有CTO的整体反馈要好,这是另一个话题,我们后续展开),也开始推动形成经营管理委员会这种很腾讯的机构形成,经营管理委员会这种组织在腾讯里之所以会出来,是因为腾讯当年有很多业务,于是总办就划一条线,超过多少规模的在总办讨论,激励那些规模小的业务单元加速成长,早日上总办会议上讨论,但快手的问题是组织体系和整体流程一团乱麻,又有强敌压迫,收入也不是最重要的衡量指标(国庆前后的这次组织变革终于到了与经营管理委员会匹配的地步了),所以,进展甚微。

GR这块,快手字节都遇到了所谓的技术价值观捍卫和监管之间的博弈,各位读者会问,这有什么好博弈的,在监管面前,其实就只有“从了”这一条路。但为何张一鸣宿华都出现过在监管面前用技术价值观的情况,原因只有一个,字节和快手都在拼命的追求和掠夺推荐引擎相关的优秀年轻人,一名服务过其中一家公司的猎头公司创始人和雷锋网感慨,他们对候选人的要求惊人的一致,名校、有工作经验、能加班,至于薪酬,两者相差无几,往往只是每月500-1000块的差距。声称自己有更自由更开放的技术价值观这个事情其实是胜负手之一。

在技术人才的争夺上,项亮成为一个重要的竞争关键点。

项亮是推荐引擎界天选之子,读书期间就拿过世界级推荐大奖,他既是是严强的中科大师兄,又是张小沛的多年部属,宿华自然早有结识。2017年项亮离开瓜子,宿华果断出击将其招入快手,虽然宿华足够重视,但项亮非常不适应快手的工作氛围。另外,项亮当时最想做的视频理解项目在快手也没有发挥空间。

就在这时,张一鸣出现了。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项亮离职这件事,以至于被快手抢先,但他并没放弃,仍然多次游说项亮。结果是,项亮在快手只短短工作数月就被字节抢走。

战略投资这块也是宿华在管,其最大的失误是在竞购Muscily上马失前蹄,让给了张一鸣,最新出版的《沸腾新十年》还原了这段故事,为取得Muscily重要股东猎豹的支持,张一鸣亲自跑到傅盛楼下的咖啡厅等傅盛,并答应傅盛买下另外两块资产。反观宿华,他对于傅盛提出的夹带要求不理不睬,也没有很好的站在阳陆育和朱骏两个创始人角度上去设身处地思考,更多细节,可以查阅《沸腾新十年》。

这些组织结构、人才和投资上诸多错失,在当时并不显山显水,但到之后一一成为快手与头条的这场头手相残中越来越开的重要因素。

3

战略问题不统一,只能变成内外交困

2018年刚刚开始,短视频赛道的战争就已经打到白热化,2018年春节期间,抖音投放激增超过火山视频和西瓜视频总和,更是远远甩开快手。

整个2月,抖音在春节节目赞助,答题抽奖,热点营销等多个方向开战,抖音的活动运营无疑是非常优秀的,C哩C哩舞、海藻舞、手势舞的洗脑配乐在春节期间中华大地上似乎就没有停下,这场战争的结果是抖音日活达到2.5亿,快手被拉开1亿日活的差距。

快手眼看着抖音通过各种强运营活动爆发起来,终于意识到运营的重要性。

在此之前的很多年里,快手不仅没有运营,甚至可以说排斥运营。张斐曾经要求宿华等人招募运营人员,他们也确实招募到1个人,但是很快就将这个人放到了设计岗位上。

那些年里,在宿华等人看来,快手有算法就已经足够,运营编辑之类的岗位完全没有存在必要,和张一鸣曾经口口声声说的“今日头条没有编辑”如出一辙。

但其实,头条一直都有编辑,而快手真的没有运营。

2018年之后,马宏彬开始不仅仅是做商业分析,而是逐步接手越来越多的运营工作,他小心翼翼的做着每一项运营工作。

为什么说是小心翼翼呢?

一位接近马宏彬的人曾经跟雷锋网这样描述他面临的局面,“老板们是那种喜欢低成本高回报运营模式,但人家字节是巨量引擎跑出了一个先大投入买巨额流量,提高DAU后卖给穿山甲的模式,而快手的老板却不敢大投入。马老师也是孤掌难鸣。”

马宏彬也在一次采访中也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像一个小学生一样,摸索着、尝试着和整个行业开始有接触、有了解、有共识,前提是不希望对原有的价值观有什么冲突,所以我们是一个小心谨慎的状态。”

如果说抖音的运营是“大力出奇迹”,那马宏彬能做的就是“没那么大力出点成绩”,不过他做的相当好,有两把刷子,所以也能小力出奇迹。

2017年之后,快手虽然在人员上迅速扩张,但其战略最重要最核心的诸多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相反在抖音的冲击下,开始被拉的越来越大。

快手的关键问题是要不要和抖音形成不同的商业模式。

在与抖音竞争的早期阶段,快手对外讲述的故事主要是短视频领域自己为什么会领先,普惠分发带有很强的“公平”意味,这也让快手对内对外都能站在道德高地上输出,也更好的稳住自己的作者,但随着抖音的量越来越大,快手不仅没有赢得增量作者的青睐,更不得不面对原有作者的流失。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情怀多少有些弱不禁风。

对于抖音的崛起,快手有一部分人特别是程一笑这条线的人更多是嗤之以鼻的,更多的认知是,都是买出来,都是运营出来,没有留存和黏性,之后很快就会下来。这种算不上自欺欺人,而更多是认知上不同。当年Tiktok与Facebook也有这样的故事。话说当年Tiktok在Facebook上疯狂投广告,当时Facebook也在做自己的短视频产品,于是想断了Tiktok的投放,这个时候Tiktok找到Facebook广告部门的leader,该leader找到小扎,说Tiktok留存这么差,他们反正在烧钱,为什么不让他们烧呢,小札以为然。说到底,程一笑和扎克伯格都是社交网络出身,所见略同。

即便当抖音在2018年迅速超过快手并距离越来越开的时候,整个快手上下陷入极度的恐慌和不自知中,程一笑还是固守自己的观点。

好在腾讯送来了3.5亿美金的投资,并开放QQ关系链,这让快手里的与字节正面刚的力量开始迅速冒头。

也就有了快手极速版的高歌猛进,以及王剑伟的一战封神。也正是有了快手极速版的成功,快手才有从之前双列改一列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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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剑伟

腾讯的投资和极速版的成功还是回避不了快手要不要形成与抖音不同的商业模式这个终极问题。

字节系很长时间的商业模式都是依托推荐引擎的,基于推荐引擎卖信息流广告,穿山甲以及垂直品类的催肥这些关键玩法快手跟不上可以接受,但同等量级的流量下,信息流广告差不止一个量级是无法接受的。

这又回到上文提到的人才缺失的问题,快手不仅放走了项亮,没有自己的张利东,还没有朱文佳。关于快手和字节为什么在信息流广告上天差地别,雷锋网后续有长文放出,如果用一句话来表达,那就是,快手更多是方法论层面去理解信息流广告,而字节是从世界观层面去认知。

游戏这块信息流广告倒不错,但这很大程度上是字节开始自己做游戏,给了快手的机会。譬如胡森的MetaAPP,就是因为字节对其封杀借助快手当然还有某手机厂商的内乱给起量的。

快手本来背靠腾讯,可以把游戏直播好好做起来,以及把游戏投资和游戏业务做起来,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快手对此根本没有予以战略层面的重视,要知道,上市前最后一轮,快手就是讲可以在游戏市场上对腾讯形成强支撑并阻击字节而拿到钱的。

某美元VC顶级投资人H想加入一家巨头公司去做游戏产业投资,H直接就去问宿华,宿华说有兴趣买,但拉了一个HR微信给他。H加了HR后,HR竟然让一位咨询背景的游戏负责人来面试他。H哭笑不得,最后拒绝。

宿华如果真的想用好H,他应该让H去面试游戏负责人,而不是让他被面试。就在快手错失H的同时,字节和腾讯在游戏以及元宇宙赛道 疯狂下注,快手在这个领域越拉越远。

宿华老婆来管游戏业务以及投资,以及亲戚做相关的业务,也被广泛诟病。

唐宇煜虽然是程一笑人人网前同事,之前曾经做到开心网游戏和社区事业部总经理,她进入快手负责游戏和投资也是够资格的。但是,她毕竟是宿华的妻子,“老板娘管钱”的传言还是不太好听。再有,宿华是有亲戚朋友围绕快手做生意,虽然都是正常往来,但到底瓜田李下。

程一笑就算没有意见,他身边的人也不一定会这么看。

直播这块没问题,私域流量,与原有的调性也不冲突,也是难得的两位老大有统一认识的领域,也成为快手最后的堡垒。

技术上快手也有壁垒。宿华在2016年除夕前夜,带着陈定佳、王天舟、李伟博等技术骨干紧急定下直播基础架构方案,最终将直播做到世界第一,不过已经是两年后的结果了。

2017年的前一年快手注册用户达到3亿,快手App每个月带宽消耗的钱接近3000万,如果不解决商业变现问题,快手会被巨大的消耗吞没。直播救了快手,但很难引领快手走向未来。

不知不觉间,快手形成两个路线,一个路线是守着原有的快手做一个短视频版的QQZone的路线,另一个路线是与抖音短兵相接的路线。

程一笑和宿华各自领一个路线。

表面上,程一笑守住快手的基本盘,而宿华则是仰仗资本红利向字节开炮,用钱买数据,买业绩,买成长,来取悦资本市场,进而形成一个闭环。

看上去很美,但在实际执行中形成内卷无数。

一位硬件供应商曾向雷锋网讲过这样的经历,他去快手谈合作,不但被某核心高管拖延很久,而且被当着很多人骂成狗。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两位老板一位力挺,一位反对。

一位滴滴前员工也曾对雷锋网描述过这样一件事:宿华挖角滴滴负责国际化的强人仇广宇,结果人还没有过去,滴滴的上下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原因是仇在快手内部讨论中引起争议——宿华支持,程一笑反对并给出质疑,快手里也不乏滴滴的人,于是这些快手内部滴滴的人就跑去问滴滴现在的人仇到底怎样;众人都嘲笑快手泄露如筛子。

就在最近几天,一位从快手离职员工还向雷锋网描述了这样的工作日常:

“一个部门内,各个小组斗;一条业务线内,各个系统斗;不同业务间,合作方使劲斗;屁大点事拆成七八块协同,每天活没干多少,撕逼甩锅斗成一团!”

前50号员工朱蓝天更是发文称,快手的氛围是“吃人的制度”,他甚至点出了斗争双方的姓名,大体如此:

徐欣VS 王剑伟、于冰VS刘春雨、Zack VS 杨远熙、hr部门的刘峰VS行政、连乔 VS万指导、林磷VS周驰、商业化销售一部VS销售二部的较劲。

最后,朱蓝天发问:“难道宿华和一笑两个人之间,在这一两年没有那么多较劲吗,还像17年以前那样的亲密吗?”

外界传说快手之弊,弊在党争,但是从朱蓝天列举的斗争双方来看,基本上很难看出类似“腾讯帮”、“清华帮”这样的党派,比如被列在最前面的一对徐欣和王剑伟就都出自腾讯,斗争的基本上是业务接近可替代的部门。

这里有一个粗略的数据,快手在2017-2018年的两年间,员工数从100人扩张到大约10000人,原来依靠工程师自我驱动的体制突然被暴力撑大。

就是这一阶段,脉脉上开始出现大量指责快手“内部管理混乱,流量注水,自带原罪”的负面评论。

一名刚刚入职就被辞退的员工写道:“我‘被’离开了快手公司,hr给我的理由居然是无比荒谬的‘因为部门没有人带你’。。。没有人带我?没有人带我?没有人带我???”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这种做法不仅粗暴,而且无理,既然没有人带新员工,为什么公司还要招人?既然员工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把人辞退?一家D轮融资的大公司不应该把架构做好再招人吗?

但是从现实层面来看,这也是快手的无奈之处,他们在制度上并没有做好扩张准备,快手急需大量高级管理人才。

老板给职位不给资源,结果就是底下的管理层都需要自己抢资源,然后才能出业绩,否则就只能被淘汰。因为资源是自己争取的,所以也要承担相应的问责,所以也就有了背锅的撕扯。

上行下效,所有人都要抢资源,所有人都要想方设法脱责,快手的斗争风气大体就是这么来的。

除了空降高管,宿华走的另一条路就是学腾讯、学美团、学阿里,结果学成了四不像。

一位腾讯出身的快手前员工曾经这样跟雷锋网说:“快手处处学腾讯,处处学的不像。”

腾讯设置元老院式的总办会,快手就设置经管会,但是却做不到像腾讯那样的信息流动和激励;

腾讯搞游戏赛马,快手就搞春晚活动赛马,但是Pony是不会轻易说No的,大家也是可以随意说话的,而快手的问答已经成了夸夸群。

快手学阿里则体现在喜欢宏大的东西,喜欢仪式感,比较典型的例子是用党史名词形容业务进展,比如“重庆会议”,比如“K3战役”,喜欢把一件事讲的有革命浪漫精神,这也是马云等上个时代的企业家最喜欢干的事,但是宿华却做不到他们那一代人的杀伐果断。

快手学美团,不仅请了退休的王慧文出任快手独立非执行董事,也成批量的从美团挖人,更是将直播带货做出了团购的影子,甚至涉猎了本地生活,但是却没有美团强大的地推能力。

《大明王朝1566》里面,海瑞曾经有一段振聋发聩的话:“历来参劾严党者,都因牵涉皇室反罹其祸。我看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们只敢参严,不敢直言天下大弊,才使得严党能够藏身大弊之后,肆行贪墨而不倒。天下大弊不革,就算倒了一个严党还会再有一个严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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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快手之大弊是什么,快手的高层不说,但他们应该是清楚的:

战略上不清晰,一直处于左右摇摆中。这种战略上的摇摆造成了两个创始人各自较劲,形成内卷。

4

程一笑是当下选择

雷锋网从一位宿华的老同学处听到这样的评价:“宿华他缺少自我认知和勇气,一直就是这样。”

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每次需要放手一搏的时候,宿华总是只放手半博,见好和见坏都收。这对于宿华有些苛求,说到底,虽然给了宿华与程一笑对等的股份,但本质上,这家公司程一笑是创始人,宿华只是联席而已。

有接近宿华和程一笑的投资人表示:宿华是真聪明,但揣糊涂,他明白自己的职责是给资本市场讲故事,而讲一个字节样的故事是皆大欢喜的。而程一笑是小聪明,虽然反对,但躲在后面,等宿华出招,对了,是集体领导的功劳,错了,再出来收拾。

有了上面的逻辑,我们再来看所谓“程一笑的胜利”。

程一笑是快手的真正创始人,性格上沉默寡言,甚至连HR都会特意跟面试人提示他话少,网上也流传着宿华提示程一笑说话的段子。

一位接近程一笑的人曾经跟雷锋网表示:“他只有谈到跟产品有关的内容时,才话题多多。”

程一笑一直负责业务和生态,基本没有对外,也很少挖人、搞关系、搞投资,甚至在2013年就已经被投资人判定为不适合独立做CEO。

那么,为什么这样的人还会被揣测成大权独揽“篡位”的人呢?

首先,两人虽然表现的亲密无间,对内对外也都以联名的方式共同出现,但实际关系在2017年之后并没有那么好了,尤其是在2018年快手总部搬迁之后。

朱蓝天曾经在文中曾经提过“难道宿华和一笑两个人之间在这一两年没有那么多较劲吗?”

据雷锋网所知,宿华和程一笑的办公室虽然在一层楼,但却在楼道的各自一头。

心理学上有一种观点,人会不自觉的向亲近的人靠近,即使走路也会相距更近,很多双核心公司的两位老大都会坐在相邻办公室,既方便时时交流,又方便员工汇报。张一鸣甚至会为了和新来高管拉近距离,主动要求对方和自己坐一个办公室,比如收了Musiclly就和阳陆育坐一起。

宿华和程一笑的这种安排,无论如何,外面人看起来都会觉得疏远。

其次,程一笑提出的“普惠”价值观其实已经渐渐被快手淡化。

按照程一笑的描述,快手和抖音不是一个物种。

对应的观点认为,抖音对标新浪微博,是表演者和观众的关系;快手对标的是微信,其中有社交的关系。

程一笑的“双列式”对用户的侵入没那么强,被认为是平衡社交和推荐的最佳模式,一直受到广泛推崇,甚至有“南抖北快”、“刷抖音累了可以刷刷快手的说法”。

但事实是某年春节,宿华带队众高管前往重庆调研,在重庆市中心沿街问询,发现解放碑前人人刷抖音,竟然无一人用快手,大受震撼。

铁的事实和固有认知面前巨大偏差,还是蛮讽刺的。

之后,快手高层发动K3战役,成立连乔、徐欣、马宏彬三人指挥部,共同向宿华负责。

这场战役的结果是,快手在北美重金撒币做的类Tik Tok产品Zynn不了了之;重金投入的春晚项目赶上疫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程一笑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评价“我对结果不满意,但是对达成结果的过程很满意”,翻译翻译就是“做的不好,但是同志们辛苦了。”

这场战役的唯一战果就是,王剑伟和马宏彬把快手极速版做起来了,这也是现在两人成为快手当家之臣的原因,而快手极速版是“单列式”的。

极速版倒逼着快手也改单列,但各种曲折,一言难尽。

朱蓝天吐槽“信息不透明”,“双列要逐渐转型单列,这样大的战略转型员工不清楚”,原因自然是方向很正确,但政治不正确。

于是,有人基于做事推单列,还有人揣测上层需求顶双列。

这样的分歧在快手内部不在少数。

从“核心班委会”到“经管会”,快手内部至少已经做了3次大的架构调整,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管理上的问题,他们无法将问题直接指向宿华,只能借创始人程一笑的名义表达异见。

简而言之,在快手体制内,很多反对宿华的人,都打着程一笑的旗帜,而别人很容易理解成双核心制度的问题的。

宿华让位程一笑,尽管程一笑可能并不是一个合适的CEO人选,快手最终或许还得另请CEO,但这已经是解决当下分歧的最佳选择。

来源:雷锋网 微信号:leiphone-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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