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事无成者的自白

忘了什么时候起，一句话常常出现在我脑海里，就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的人生会这样。这是一句看似抱怨的话，我曾把这句话写在小说的开头，在小说里，那出自于主人公之口。

不用说，主人公就是我的化身。每个作者写小说，有些主人公都是他的化身吧，尽管也有虚构，可在那篇小说中，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化身。那小说并没什么情节，只是试图把一切不满通过主人公发泄出来。然而最终，还是没达到我想要的样子。

和主人公一样，或许说这话会很奇怪，因为我们都是年轻人，不应该抱怨，而更应该去做。但是我发现，我认为的自己一直在努力，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做，都是浑浑噩噩的。

回想曾经的生活，我好像身在局中不知情，老是以为自己经历了很多，而那些经历会成为我宝贵的财富。那种生活应该从我离开学校算起。我高中只上了不到一年，就离开了学校。那时候，我莫名其妙地讨厌学校，觉得离开或许更好。

我不知道出去后到底干什么，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实际上，我也不能干什么，只是初出茅庐的牛犊。如同许多像我这样的人，随后开始了最底层的人的命运。我突然领悟，以前我以为我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其实没几个，而且在那些城市可能连过客都算不上。为什么这样说呢？在我看来，真正的过客至少要体会过那个城市，对那个城市很了解，而我没有。至于我做的那些工作呢，其实兜兜转转，就那么几个工作，根本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比如服务员，工人等等，除了这些，我想不起来做什么。

这些工作都要付出体力，不过那时，我根本不在乎，也不在乎能不能赚钱，似乎我去做这些，只是因为没钱了，而做不了多久，有了点钱，我就会不安现实。于是，我会暂时什么也不做，放空自我。但由于钱不多，我也不能为所欲为，很多时候，我都会落荒而逃似的回到家里，闭门不出，二门不迈。

对于我的所作所为，父母一直认为我不争气，尤其是父亲。父亲是个挺务实的人，虽然他没什么大的本事，可是在同样的农村老爷们中，算是精明能干的，周围不少人都佩服他。我知道，他们希望我以后能有好的生活，才会那样。他们想让我学个一技之长，那样生活才有保障。

但我却不屑一顾，不是为了和他们斗气，或许是由于懒惰吧。我不想万分艰辛学那些我看来不怎么体面的技术，那也挣不了什么钱。不过，我也曾动过学个一技之长的念头。最开始我去上技校，就是这个原因。然而，说起来挺遗憾的，我好像什么也不在意似的，当时随便选了个不怎么样的学校就去了，学的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后来没多久，我就离开了，继续打工。

我是和表弟去那个学校的，当时我们都刚刚高中辍学。我们就像商量好的，几乎同一时间离开学校。我问过表弟为什么，他说上大学没什么用。对这话我挺惊讶的，因为他从小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只是初中时有点贪玩了，才考了个不怎么好的高中。他一直被认为以后有很大出息，我奶奶常常在我面前夸他，我还有点觉得她偏心了。

表弟也问过我，我就说不喜欢学习了。我从上学以来，都学习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坏，总是保持中游。但就算这样，我后来居上似的考了一所比表弟好的高中。在大人们眼里，很可能这是个反转吧。当然，那个表弟也挺努力的，尽管我们命运一样，可他通过努力，如今有个不错的工作，收入颇佳，和大学毕业的人没什么不同。

说回以前。刚离开学校时，我在纺织厂打了半年工，舅舅家的表哥在那里上班，是个小领导。说起这个表哥，我也挺佩服的，他家从小条件不好。曾经，舅舅做生意失败了，他老婆还离开过他，不过并没有离婚，一段时间后又回来了。从那以后，他们的生活更是艰难。但表哥很坚强，他没有继续上学，而是小小年纪出外打工，慢慢使自己的日子好了起来。如今，他早已结婚了，有了一儿一女。他老婆是在外地谈的，是个很好的女人，能够同甘共苦，他们很是恩爱。我想，嫂子肯定是看中了他的为人吧。

而且，舅舅不止这一个儿子，他二儿子也挺争气的，考上了名牌大学，如今也结婚生子了。

当初，我执意要离开纺织厂，而表哥想让我好好干，但我说这有什么意思呢，我只想上技校。不知为何，我离开学校后，总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去上技校，这好像人生的必经之路。而对于上技校，后来我知道，父亲是不想答应的，尽管他没说过，最后让我去了，还对我抱着殷殷期望，可是我明白，他之所以不想让我去，就是怕我像以前在高中时，还是不愿学习。

他一语成谶。而离开技校后，有时候，他们说起这件事，我就说，那时候如果选个好学校，学个喜欢的技术，或许就不会离开了。谁知道呢？

我总感觉生活如同一片海洋，我在海面漂浮，总想找到一个小岛，那就是我的目标。我隐隐约约感觉是自己是有目标的，我喜欢写作，我想以后我会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吧。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我无法没有文学，每当看着那些喜欢的作家的作品，就会很有信心。不知多少苦闷的日子，都是他们陪我度过的。

这不是功利，而是一种寄托吧。

而最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都在焦虑中。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以前的经历的确什么都不是，别人都比我牛的多，我有什么资格轻视这个世界呢？我有些自惭形秽，别人在我这个年纪，有的当了领导，有的创了业，有的已经能赚很多钱。我想，我比他们很多人离开学校早，我混社会时他们还都没出来，如果我那时安分守己好好奋斗，或许也不会比他们差。但这是命，我跪着也要走完。

羡慕归羡慕，我并不嫉妒，不是有句话说嘛，多大的能力过怎样的生活。比起他们，我还真不想有多么高的职位，因此也挣不了什么大钱，我感觉自己的性格不怎么合适，所以我就根据自己能力好好生活吧。现在我经常这样想。

最后，我就来到了北京。来之前，我还在一家工厂打工，但在那里不久，我就突然想去北京了，我决定为以后着想，找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最想找的就是与自己爱好有关的。同时，或许是因为我认真玩起了豆瓣的原因吧，看到许多人都在北京，都在做这一种职业，我不妨也试试看吧。当然，我知道自己没任何优势，或许难以找到，但说不定误打误撞呢。

其实，这是第二次来北京。第一次来是很多年前，那时候我离开学校后还没多久，刚开始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我和很多人一样，也认为北京是个梦想之地，来这里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那时，虽然也有过找个与自己爱好有关的工作的念头，可我没付诸行动。

我在北京呆了大概半年，做过群众演员，做过理发店学徒，做过工人，过年时就回家了。我坐在绿皮火车上，第一次经历春运，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们，默默流下眼泪。现在看来，那是矫情的眼泪。

年后，我还想来北京，然而踌躇不决。我不想如此迷茫下去，还有家人劝我相亲，我犹豫之下，就相亲了。然而对于相亲，我还是害怕的，所以敷衍了事一般，最终没有什么结果。继而，我又开始浑浑噩噩。

现在，我又来到北京了，我想这大概是最后一站了吧。当然，如果可能，还会有更大的地方要去。我现在来了一年了，并没如愿做上自己想要的工作。不过我也没灰心，那都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能有自然最好。

我并不认为自己惨，反而觉得这只是弯路罢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正确的路。我想起那些和我差不多命运的人，他们也都是早早不上学，到处打工，浑浑噩噩，常常走投无路。我会生出怜悯，同时也怜悯自己。我因此不感到孤单，我想，我还是有点不同的吧？我不知他们有没有梦想，和他们在一起时，我会装作没有梦想，和他们打成一片。我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意识那些同龄人，已经把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的人。或许他们就是认同命运了吧，而我却还不认同，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

这些就是我怎么成为一个一事无成的人的原因。为此，我有时感到后怕，有时又觉得无所谓。但整体来说，我还是想好好奋斗的，至少要努力，不让自己后悔。没有几年，我就要三十了，前几天看到一句话，现在的九零后过了二十五就有中年危机了，而我正好二十五岁。我真不想让自己成为中年，还是有危机的中年，多么油腻，而且成了油渣。

作者：三七二十一（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83514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