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日本熊灾事件，听起来匪夷所思

@菁城子：近期日本熊灾事件，听起来匪夷所思。日本这样一个发达的现代化国家，竟屡屡出现野生熊侵入人类领域，以至于居民和游客大为恐慌。

看媒体报道，专家们给了一堆说法。据说是今年秋冬季日本气温偏高，影响到动物休眠。熊睡不着，能量消耗，饥肠辘辘。恰好它们爱吃的橡子和山毛榉歉收，熊下山觅食，就与人类发生了冲突。（图2、图3，为今年来日本各地报告的熊目击和熊害事件）

按照这样的说法，这似乎是个天灾。但细细查看就知道，日本熊灾基本就是人祸。最根本的原因，是极端环保主义思想，严苛的管制主义政策，束缚了日本人对抗熊害的能力，以致其泛滥成灾。

上世纪初，由于几次严重的熊害事件，日本民众和政府开始大规模猎熊，并形成传统。不仅体型巨大的棕熊，就连身型较小看似蠢萌的黑熊（五六十斤左右，日本分布最广泛的熊种），也在严控之列。

当时人们的认知很朴素，熊是危险可怕的动物，需要严格防范。一旦与人类冲突，务必将其射杀。1960年代，日本政府还设立“春季野熊驱除制度”，也就是定期围捕。因此，日本的熊害事件在很长时期内保持在一个很低水平，民众基本感受不到熊的威胁。

到了1990年代，由于人和熊长期的“和平相处”，很多日本人尤其年轻人忽视了熊的危险性。熊在农村地区翻找食物，通常被视为可爱举动（日本的垃圾分类也给熊提供了便利）。年轻人驱车进山看熊，近距离投喂，甚至和熊崽互动。黑熊被制成卡通形象（如熊本熊），其憨态可掬，惹人喜爱。这些很大程度影响了人们对熊的认知，并左右了政策制定。

1993年，日本政府通过《物种保存法》（即野生动物保护法），将棕熊列为保护动物，严格限制捕杀，以保护其种群。日本棕熊的繁殖力较强，种群规模庞大，北海道地旷人稀，棕熊大量存在。它们与中国东北和西伯利亚的棕熊，属同一物种，灭绝的可能性极低。对棕熊数量保护，更多是迎合流行潮流的做法。

与此同时，在日本广泛分布的黑熊，也通过修订《鸟兽管理法》，予以严格保护。对它的必要性猎杀，充满了重重管制。

在日本当猎人，要先考取枪支执照和狩猎执照，才可持牌上岗。牌照数量只减不增，1990年代约有20万人，目前则不到9万人。这些猎人里，只有一部分有猎熊资质。日本职业的猎熊人，据说现在只有四五千人，大部分还是60岁以上老人——徒有其名而已。

根据修改后的法律，猎人不能到野外围捕熊，他们只能在熊进入了居民区、情况紧急、并且除开枪别无他法外，才能被授权开枪。杀了熊以后，还不能私自处理谋利。猎人可以向政府申请补贴，每小时约3000日元报酬（约人民币150元）。

如此严苛的条件，低廉的薪水，从事危险的工作，这无异于义务劳动。年轻人对猎熊并无兴趣，只要熊不闯进自家宅院，谁去关心这档子事儿呢。

管制如此严厉，还是有环保主义者认为，政府不应捕杀熊，那样太不人道。日本有个熊森协会，拥有上万会员，他们经常举着卡通熊和标语，抗议猎熊政策。他们认为，即使熊和人发生冲突，也是人类侵入熊的领地。熊伤人，把它们驱离就好了，何必枪杀。这样的观点，居然得到很多人赞成。

这样的舆论氛围下，日本警察一度只能用手枪对付熊——也就是把它们吓跑就好。今年日本熊患严重，日本政府才解除警察使用步枪的禁令，目的也只是解救被熊袭击者。一些熊害多发的县，在紧急招募猎人，以保卫村镇。到现在还没想到围剿，可见几十年来“人与熊和谐共处”的思想，多么根深蒂固。

在政策鼓励下，加之日本农村人口萎缩，大量偏远地区的村镇农田荒芜，熊的生活领地不断扩大，数量急剧增长。上世纪90年代，日本的野外黑熊大约不到一万只，目前可能已将近5万只。北海道棕熊的数量，现在也达到1.2万只——考虑到它的巨大体型和破坏力，这个数字就很吓人了。

日本居民和游客报告目击熊的纪录，这几年一直增加。居民被熊袭击，也就成了不可避免。日本政府做得最多的，是树立各种警示牌，压缩人类活动区域，对熊的泛滥则无动于衷。今年，日本的熊袭击致人死亡已发生十几起，其中还包含一起疑似“熊以吃人为目标”的事件，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再用自然原因解释熊害频发，无异于掩耳盗铃。

1915年，日本北海道发生著名的“三毛别村事件”。一只巨大棕熊袭击村落，造成7死3重伤的惨案。这只熊被击毙示众，其巨大恐怖的身形被拍下来（图4），不断出现在各种纪录片。熊的阴影笼罩在日本人记忆里长达几十年，也影响了日本政府的对熊政策。

现在的日本人，对频繁的熊目击事件都已习惯了，大概只有某一次可怕的恶性事件发生，才会刺激民众麻木的神经，真正改变对熊的看法。那时候，日本的对熊政策才会出现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