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玶海岸:当他是诸葛亮时,是优秀的下属。当他是诸葛丞相时,也是能让下属安心依赖的上级。但以他的才华、眼界和在蜀汉集团中节节攀升的地位,想要得到丞相的友谊是很难的。
对上级,刘备和他是君臣关系,刘禅则是父子关系。
对同僚,同为谋主的法正,一同托孤的李严,由于在同一生态位竞争,和诸葛亮关系都说不上好。
对下属,如果对蜀汉大业有伤害,宽严相济的丞相也会杀人。除了大家都知道斩马谡,刘备的义子刘封因为勇猛刚毅,诸葛亮担心刘备去世后蜀汉会重演袁绍刘表儿子们的覆辙,提前建议刘备借着不援助关羽的罪名处死了刘封。
只有徐庶保持了和诸葛亮的终身友谊。
徐庶原名徐福,祖籍颍川郡,也是由于汉末战乱南下荆州居住,在这里遇到了从琅邪郡来此避乱的诸葛亮。一个河南人一个山东人,一起游学在外,就此成为一生的挚友。
《魏略》记载:“亮在荆州,以建安初与颍川石广元、徐元直、汝南孟公威,俱游学。”
刘备在新野时四处招募人才,徐庶主动来投,深得刘备信任。刘备又让徐庶再推荐其他荆襄人才,徐庶郑重推荐了自己的挚友诸葛亮。
新野蛰伏的这段时间,诸葛亮和徐庶同时为仁德的君主刘备效力。虽然面对曹操,在战略上属于绝对劣势,但君臣相得,不仅创造了如鱼得水这个成语,而且挚友同心协力,想必是两位年轻人人生中难得的,即紧张又愉快的一段时光。
《三国演义》里说元直走马荐诸葛,然后才有三顾茅庐。似乎徐庶去职投奔曹操和诸葛亮入职没有交集,两人从未同事过。这是不符合史实的。
赤壁之战是那个年代很多家人朋友之间人生道路的分野。
刘备集团先是撤退到襄阳,此时刘琮已经投降,只能转向前往江陵。荆州人民知道玄德公是当时难得的仁慈之主,纷纷扶老携幼跟随。
于是在当阳长坂这个地方,曹军的精锐骑兵,虎骑和豹骑,追上了刘备和老百姓,也追上了徐庶和诸葛亮的命运。
长坂激战中,刘备的很多下属都投降了曹操。《三国志·赵云传》说“初,先主之败,有人言云已北去者”。刘备拿起手边的一支戟,丢到那人面前,说:“子龙是绝不会弃我而去的!”
但本方阵营中也有人相信连赵云都“北去”,也从侧面说明当时刘备手下“北去”的人不少。
这个时候徐庶出了问题,他的老母亲也在长坂坡,被曹军抓走了。
长坂是刘备集团势孤力穷的伤心地,连刘备的夫人都无法保全,徐庶的母亲被抓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三国志·诸葛亮传》记载,徐庶指心对刘备告辞:“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
刘备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事已至此,也只能同意徐庶的离去。
诸葛亮此时也应该也在现场,他对徐庶说了什么历史没有记载。但可以想象,诸葛和徐庶也许会在长坂坡洒泪而别。
但两人擦干眼泪,转身离去,一人北上进入曹魏集团的官员序列,一人东向登上鲁肃的船去建立孙刘联盟,从此天各一方。
这对挚友再没能见面。
诸葛亮一生,都对徐庶念念不忘。
多年之后,诸葛亮变成了诸葛丞相。
诸葛丞相在训斥下属时,会依然拿徐庶当正面典型。
当时他已位高权重,但依然希望下层官员能指出自己的错误不足。但实际情况是,大家都不敢直接说。
诸葛亮说:“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苟能慕元直之十一,有忠于国,则亮可少过矣。”
“但是人心中的想法,很难充分说出来,唯有徐元直处在这种情况时能够不犹豫迟疑。如果你们能有徐元直的十分之一,为国尽忠,那我就可以少犯过失了。”
多年之后,诸葛丞相帅军北伐,一度占据陇右,当地有不少魏国官员投降,诸葛亮终于打听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徐庶的消息。
徐庶在曹魏阵营,矜矜业业升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
右中郎将是中级军衔,御史中丞则属于高级文官的序列了。例如司马懿作为太子四友之一,在曹丕继位后得到的官位就是御史中丞。
如此高官之位,但诸葛丞相依然为挚友鸣不平。他长叹:“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见用乎?”
“魏国的人才那么多吗?为何连徐元直也得不到重用?”
历史也没有记载徐庶有没有听到过诸葛亮的这番话,只知道数年之后,徐元直病卒。到了裴松之注解三国志的时代(南朝刘宋文帝元嘉六年(429年)),依然有纪念徐庶的碑在彭城。
诸葛亮病逝于五丈原,葬在汉中。
有时候会想起,荆州襄阳城外的隆中,在一个暮春时节,和风扇物的日子里,两个年轻人相遇了。
吾乃琅邪诸葛亮。
吾乃颍川徐福。
一起去游学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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