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文摘 “人吃人”一直是常态

“人吃人”一直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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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聊下蓝战非在南非被绑架那事,发现能讲的其实不多。不过恰好跟我之前写好的一篇关于《水浒》联动上了,于是今天发出来。

南非我去过,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我有都去过,这些国家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他们的核心城市还凑合,尤其南非和肯尼亚,他们的首都真还不错,尤其南非,华人多的离谱,官方数据说是有30万,不过那边的小伙伴说远远不止。

他们的富人区跟国内的那些别墅区一样,非常漂亮。但是一旦出了少数核心城市,立刻变成了人间地狱。包括那个埃塞俄比亚,中国人是很多的,还有不少中国援建项目和工厂。但是大家可以去外交部官网上看看,出了核心大城市,恐袭,军事活动,社会动荡,绑架什么的词就上来了,让你觉得以为自己到了战乱国家。

你要说那边不安全吧,其实约翰内斯堡在整个非洲算不错的,有三十多万华人,很多中资跨国企业非洲总部也在那里。你要说安全吧,那也是高估非洲了,那地方就是我上文提到的,核心城市凑合,一出这几个城市,立刻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就间接解释了一个问题,在《水浒传》中,描述的那个大宋,总是让人觉得很魔幻,一方面好像城里的老百姓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比如林冲还是个中产的时候,小日子就非常好。另一方面整个大宋版图上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牛鬼蛇神,比如很会“做人”的孙二娘,还有各地大大小小的山头。
其实北宋就是个古代版的非洲,非洲就是现代版的北宋。
咱们今天就以小见大,聊一聊孙二娘的包子铺,看看这种秩序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很多人没看过原文,以为孙二娘的店藏的很深,其实这个店明显在江湖上已经挂了号,原文中,武松一进十字坡酒店,刚坐下就对孙二娘说:

“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很显然,起码之前在阳谷县做武警队长的武松是听说过这个店的,说明孙二娘的黑店绝非新开张,更非偶发案件,而是经营多年、名声在外、甚至被编成顺口溜的“老字号”,已经有了一定的商誉。

问题来了:一个女人,在交通要道上长期杀人越货,剁人做馅,江湖皆知,官府却从未干预——这合理吗?

不合理。

但恰恰因为“不合理却真实存在”,才暴露了一个更深的问题:北宋国家机器在基层早已名存实亡,暴力与黑产成了默认的秩序,我们上文提到的非洲,还有缅甸、巴基斯坦、墨西哥也都一样。多说一句,墨西哥这些年华人也非常非常多,但同时那个国家非常乱。

孙二娘站在前台,有好几个反差。

首先,在那个时代,女人=柔弱、无害、依附——这套刻板印象,就是她最强大的伪装。商旅行走一天,看到系着围裙、笑容热情的大姐招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谁能想到转身就能把你剁成包子馅?

这就不是简单的伪装了,而是一种结构性欺骗:整个社会教男人轻视女人,她就用这份轻视当刀使。

而她的丈夫张青,以前在一个寺庙种菜,后来一怒之下把寺庙给烧了出来单干,如今负责饭店后勤,反而像个“风控官”,主要负责定规矩、劝架、善后。

文中说他“每日也挑些(包子)去村里卖,如此度日”。

这句话细思极恐,它揭示了一个更黑暗的事实:人肉包子可能拥有一个稳定的本地消费市场。这意味着,黑店的生存不仅依赖于过路客,还可能得到了周边沉默社群的默许乃至参与。也就是说,在饥荒频发的背景下,生存成为第一要义,民间社会的道德底线会变得极具弹性,形成一种共谋的沉默。毕竟远在阳谷县的武松都知道这个店专做人肉料理,附近村子里不可能不知道。

此外也不一定只卖包子,包子铺打劫的那些财务,可能也到附近村里销赃,村民都心照不宣。

孙二娘的黑店,其中最关键的,可能就是张青规定的“三不杀”,我们来逐条拆解这套的深层用意:

首先,“云游僧道不杀”,显然是怕惹宗教势力与神秘网络。北宋时期,佛教、道教不仅是信仰体系,更是跨地域、有组织、有武装的社会力量。

大寺院拥有田产、佃户,在官府那里有很强的影响力,一旦失踪,极易引发连锁追查。

更关键的是,僧道身份自带“神圣性”。杀一个和尚,就不只是杀个人,还可能被视作“亵渎神明”,激起民愤或官府严打。他们显然不想冒这种险。

所以,“不杀僧道”不是因为他们信佛要积德行善,,而是敬畏他们背后的组织力与舆论能量。

其次“流配罪犯不杀”,这些人是“潜力股”,未来可能翻身,还可能混成了同事。

比如流配犯(如武松、林冲、杨志)看似落魄,但都不是一般人,他们曾是体制内人物(军官、都头、教头),有人脉、有技能;流放是“暂时失势”,不是永久定罪,朝廷常有大赦,说不定哪天就翻身了。

而且这些人,可能之前社会经验丰富,你碰他们,弄不好店被砸了。按理说不该针对武松的,孙二娘破了规矩,一时冲动,很快就被武松给制服了,要不是他老公及时回来,差点就出事。

还有一条是不杀妓女,说是这些夜班工作者太可怜了。这就莫名其妙了,哪个过路的不是苦命人?说白了,还是一种风险意识,他们江湖人士本身就跟风尘中人搅合在一起,担心把谁的姘头给弄死了,人家找过来。

这里又得说一句,北宋末年那种乱世,跟现在墨西哥有点像,别看社交媒体在那里吹毒贩多厉害,其实拥有重武器的政府军打毒贩基本就是虐菜。之前有小毒贩独走杀了州长,很快招来了墨西哥政府对整个贩毒集团的团灭。

但墨西哥政府也很清楚,他们那种环境里,打是打不完的,打了一个又出来一个,不如保存力量,只打出头鸟,维持一种表明的平衡。北宋也是这样,只要不闹太大,政府就不会去打击,太多了,打不过来,只抓重点,收编大一些的黑社会,让黑社会去打黑社会。

张青作为底层混混,他比谁都清楚:你可以欺负无名小卒,但绝不能动“有档案的人”,他们的夫妻店能苟活下去,靠的是北宋上层的“选择性无视”,一旦被注意到,就得卷铺盖跑路了,后来他们确实彻底卷铺盖上山了。

所以这不是“不杀”,其实是一种“筛选猎物”,这三条规则合起来,其实定义了理想受害者画像:

无组织背景(非僧道);

无江湖声望(非好汉);

无亲属追查(孤身客商、流民)。

换句话说,专挑“死了也没人在乎”的人下手。这种选择,既降低风险,又避免引来强力报复,还能维持黑店长期运营。之前韩国有个电影,叫《燃烧》,讲的就是一群富家哥专门杀社会边缘人取乐。因为这些边缘人没朋友没家人,死活没人注意,消失之后都没人报警,杀这些人成本和风险最低。

这就不是啥“道义”了,分明是黑产风控模型。张青孙二娘团伙很显然做的非常好,在江湖上已经有了名声,大概率在附近村里名声也很大,却一直没引起官方的注意。

更深一层:这套规则暴露了北宋末年的社会断裂,“三不杀”之所以成立,恰恰因为当时社会已出现严重裂痕:

国家无法保护普通人,但依然严密维护精英阶层(官员、士人、宗教)的安全。底层人口(流民、小贩、雇工)成为“可牺牲群体”,主要也是管不过来,这不是玄幻,哪怕就在现在,很多国家依旧是这个状态。

所以孙二娘不是乱砍的,而是严格按照社会等级制度来来砍。他们“做人”也讲基本法,这个包子铺主理人,很清楚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主打一个细水长流。

说到这里,就很残酷了:

哪怕在秩序崩塌的世界里,连作恶,都需要一套精密的风险评估系统。把孙二娘团伙升级下,就是不远处的祝家庄,干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事,只是它拿到了“营业执照”。

祝家庄有城墙、民兵、瞭望塔、联防制度;庄主祝朝奉是地方豪强,与官府关系密切;他们同样拦截过路客商,关押石秀、杨林,甚至敢公然对抗梁山。区别只在于:

孙二娘是“非法暴力共同体”,靠隐蔽和欺骗存活;

祝家庄是“合法暴力共同体”,靠土地、宗族和官府背书扩张。

但内核完全一致:在国家无力提供安全时,地方豪强和黑店一样,都成了事实上的“微型政权”。他们垄断暴力、控制人口、征收资源——祝家庄收保护费,孙二娘直接收命。

这个意义上讲,梁山又是个进一步升级的暴力共同体。后来孙二娘加入了武松鲁智深的二龙山,然后二龙山团伙又并入了梁山团伙,梁山后来又并入了朝廷。

这情节看着是小说随便写,其实你们去看民国那些军阀,很多都是这样的,很多小土匪通过各种并购,变成了大土匪,最后成了巨匪,比如张作霖他们家就是这种。

更讽刺的是,宋江打祝家庄的理由,根本不是“你们作恶”,而是“挡了梁山的财路”。打下来之后,梁山也没解放百姓,而是把祝家庄的粮仓、武器、壮丁全部吞并——换了个主人,暴力结构照旧。

所以,你把《水浒传》理解成忠义或者反抗,格局就小了,其实说的很清楚,孙二娘和梁山团伙一样,都杀人越货,劫富但不济贫。

大家也能看出来,《水浒传》的伟大,在于它并非简单的“英雄传奇”,而是一幅描绘权力、暴力、社会失序的庞大画卷。它其实聊的是:当合法秩序失效时,各种形态的暴力共同体就会填补真空,并且其中每个人都自有其一套复杂甚至高效的生存逻辑。

写到这里差不多了,还是想回到标题,“人吃人”其实一直都是常态,哪怕在现代社会里,放眼全球依旧非常常见,只是我们生活在了一个治安水平绝对巅峰的国度,有时候忘了真实世界的险恶。

来源:六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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