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肖战事件：饭圈为何会畸变成这样？

这几天，想必各位的微博和朋友圈都被 “227 事件” 刷了屏。

2 月底，肖战粉丝因为不满一部叫作《下坠》的同人作品将肖战 “女化”，于是大规模举报该作品和刊登作品的平台，导致平台被封，对同人爱好者作者群体都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这种党同伐异的行为，不仅惹怒了同人圈子，还让其他诸多 “圈地自萌” 的人感同身受，同仇敌忾地形成了反对联盟，与肖战粉丝形成对峙。

（知乎用户 “雁归” 对 “227 事件” 的发言节选）

因为事件的爆发始于 2 月 27 日，所以大家也将这称作 “227 事件”。

在接下来这几天，一边是 “肖战工作室道歉”“肖战后援会再发文” 相继霸占微博热搜，一边是 “227 历史时刻” 和 “227 大团结” 的超话都已经有数亿的阅读，这件事还在持续发酵。

在这篇文章中，除了关注 “227 事件” 所带来的影响，我们还会分析，导致这种事件发生的饭圈文化，为什么会畸变成这个样子？

一图 get “227 事件”

我们还是先来快速回顾一下事情的经过，对 “227 事件” 已经十分了解的读者可以直接跳过这个部分。

老规矩，按照对已有资料的整理，我们梳理了 “227 事件” 发展的时间线。

2 月 26 日起，在 2 名 “粉头” 的带领下，肖战粉丝开始了举报作业。举报 “成果颇丰”：Lofter 开始下架同人内容，AO3 贴吧、官网直接被屏蔽，B 站同性内容被封…… 这点燃了各个圈子的怒火。

大家的损失已无法挽回，于是希望始作俑者付出同样的代价。除了受影响最大的同人粉丝们，还有日韩、欧美、动漫等多圈战友也加入进来，组成 227 大团结，共同抵制肖战及其粉丝。

2 月 28 日，肖战的 Lofter 广场被 “屠版”（某个版面被消灭，称之为 “屠版”），微博上也出现相关话题热度。此时，观察到局势不妙的肖战团队疑似进场，按部就班地撤热搜、降热度。这些举动，直接引爆了整个事件。

当天，227 团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肖战的商业代言上。除了号召在电商购买过 Olay 产品的网友向网点索取实物发票，还大量涌入肖战代言品牌的微博和淘宝直播间，直言拒绝购买相关产品。

与此同时，肖战参演作品的豆瓣评分也未能幸免。3 月 1 日，肖战参演的《陈情令》短时间内出现大量一星评价。这部一度被给予众多好评的网剧，评分从 8.2 分降低至 7.9 分。

迫于压力，肖战粉丝供出了举报事件的 2 名牵头人，意图降低影响。3 月 1 日晚间，肖战工作室发表道歉声明称：我们对此事造成的影响，深感遗憾与道歉。

但从结果来看，只有道歉并不能平众怒。前面我们也提到，227 团希望肖战及其粉丝受到同等的伤害、付出同样的代价。

从粉丝声嘶力竭地为肖战点下举报键开始，这场互联网的在线博弈就没有赢家 —— 受害者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失声的偶像明星正在为粉丝行为买单

粉丝目前为止受到的伤害可能主要在情感层面，但他们的偶像肖战，已经开始为粉丝行为买单。

饭圈一度默认这样一种观点：粉丝行为不要上升蒸煮（音同 “正主”）。但这次事件过后，仅有不到 15% 的网友认为粉丝行为不该偶像买单，而接近半数网友认为偶像应该对此负责，近 4 成网友认为看情况。

认为偶像应该买单的网友给出的理由是，流量明星与粉丝不可切割，既然艺人们享受着粉丝带来的红利，自然也应该承担粉丝带来的负面影响。

（微博用户以粉丝捐款为例，试图从正面角度解释 “偶像行为应该粉丝买单” 的逻辑）

而在 “所以现在你还会愿意买肖战代言的产品吗？” 的微博投票下，有超过 4 成的人明确表态不会购买 —— 考虑到肖战粉丝数量的庞大程度，227 团 / 路人仍能投出如此高的比例，肖战的商业价值无疑已经受到影响。

而在另一项调查中，我们仍然能看到网友未能平息的怒气。

微博用户 @长春太威武发起了一个 “你希望肖战糊掉吗？” 的投票，截至 3 月 2 日下午累计已有 30 万人参与。而在这 30 万人，有超过一半的网友表示希望肖战就此 flop—— 在逢流量必谈破圈的当下，肖战的面前无疑多了道铜墙铁壁。

大家对肖战的 “恶意”，很大程度上还来源于，正是因为他本人一直以来的不发声，让粉丝行为越来越出格，直至失控。如果往前溯源，这是导致 “227 事件” 的主要原因之一。

“现在的偶像…… 他们不表达自己的看法，不表达自己关心的议题…… 如果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那么任人装扮就是失声者的宿命。” 微博网友 @女王 C-cup 对事件中沉默偶像艺人提出的质疑获得了将近 400 万的点赞。

“别人代你表达，你承受别人表达的结果，没有人可以避免付出代价。” 正如 @女王 C-cup 所说，风暴中心一言不发的肖战，不管在艺人生涯还是商业价值都遭遇了难以估量的损伤。

目前包括 OPPO、小鹿茶、佳洁士、雅诗兰黛等众多大品牌连夜撤下肖战的广告宣传，广大路人对肖战的好感严重下滑……

未来肖战的商业变现之路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还有多少品牌愿意在他身上赌一把呢？大家都未有定论，但肯定并不乐观。

总之，在这个明星花期越来越短、小鲜肉迭代越来越快的时代，粉丝们在过去几天以爱为名的自杀式追星，已经让偶像艺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付出了难以挽回的代价。

“227 事件” 并不是偶然也不仅仅关乎流量明星饭圈

到目前为止，“227 事件” 的余波还在，事件的影响也在不断扩大。但在高强度对线之余，大家也开始思考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

其实 “227 事件” 中几乎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能从过去找到类似的模板。诸如控评、联合举报、无差别攻击等行为，都是饭圈女孩们一贯以来的护犊标签 —— 只不过这次终于捅出了大娄子。

以粉丝彪悍著称的明星还有很多。

我们以 “脑残粉” 和 “NCF” 为关键词，在汇集了世间众多八卦的 “豆瓣鹅组” 找到了与脑残粉联系最紧密的 20 大明星。在这张榜单中，万磁王 PGone、刘亦菲、张艺兴、鹿晗排名前四 —— 他们都有超过 4000 次和 “脑残粉” 联系在一起的经历。

PGone 和薛之谦不用多说，这两位的粉丝求锤得锤最终把偶像锤死的事情，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刘亦菲也上榜了。尽管天仙的颜值和人品似乎都没有太大黑点，但是粉丝不分场合的无脑吹捧人设让人生厌，而鹅组组员普遍反感的地方在于，自己有理有据地文明吃瓜，却总被删帖。

那么普通路人到底如何评价这些行为呢？

我们在微博博主 @星娱 发起的一项微博投票找到了一些答案。

在这项名为 “你最讨厌的饭圈现象是什么” 的投票中，只有不到 5% 的人讨厌饭圈的控评操作。这可能是因为，与古早的 BBS 不同，粉丝在微博的控评并不能通过删帖等极端方式达成。而在微博现有的推荐机制下，粉丝控评的多只是与明星相关的微博，并不会影响到其他不相关的议题。

但我们注意到，有超过 1/3 的人投给了 “各种撕 /battle” 选项。所谓 “撕”，就是对不赞同的言论和行为进行攻击，是饭圈 “非粉即黑”“党同伐异” 的外在表现 —— 这是饭圈对圈外人造成影响最大的行为，直接让正常大众议题的讨论忌于谈及流量明星。

这些行为引起人们不满的本质原因在于，粉丝们强占了原本开放、交流畅通的公共言论空间，利用自己训练有素的强大组织能力强行让每一个人闭嘴。

（某位娱乐从业人士认为，肖战 227 事件并不只是一场饭圈撕 x，而涉及到社会公共事件）

这次的 “227 事件”，正是这种饭圈文化滋生出的 “恶果”。

经常在欧美圈、韩圈吃瓜的 Grace 看完肖战 227 事件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互联网语境终于可以不被粉圈欺凌的开端吗？”

可见，天下人苦饭圈久矣。这次肖战粉丝与同人圈爆发的大战，成为了人们积怨已久的发泄。也难怪这场控诉如决堤的山洪，震动了各个圈层，甚至从网络世界冲出到现实的商业世界中。

让人警惕的是，当我们谈论 “万物皆可饭圈” 时，人们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被饭圈影响。

路人有时候很难理解，饭圈文化到底为什么会畸变成这个样子。前资深媒体人王小峰在 2011 年写下的《粉丝的 30 种可能》一文中对粉丝的画像，到现在也非常贴切。参考王小峰早年的分析，饭圈文化背后主要有两个原因：

1. 投入过多情感的粉丝，很难理性判断

粉丝倾向于对粉的人和事投入过多的情感，并习惯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假设他想象的一切都符合事实，并将内心的想法强行安插在自己和偶像身上。

而互联网的海量信息让大多数人在缺乏甄别和分析能力的前提下，容易轻信意见领袖（比如大粉、粉头）的观点并将之作为自己的论据。基于这一特点，我们往往看到一些 “脑残粉” 总是表现出一种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强盗逻辑。

2. 狂热粉丝往往是孤独的，他们喜欢参与、喜欢被认可

因为希望自己的观点被认可，所以不管是在与人交流还是骂战中，都希望其他人可以鸦雀无声。因为喜欢参与，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嘴。

而当他们因为观点一致、出现 “共鸣” 的心态站在一起，插的人多了变成了群体起哄，进而转化成无意识状态，人多胆子大。也许自己为某件事贡献了一份力量，心甘情愿更心安理得。在这种酱油人生中，觉得自己的人生还能尝出点咸淡来。

崇拜、憧憬的粉丝心理，在非理性和互联网两大催化器下，滋养出了饭圈这种蓬勃、却又畸形的生态。而站在聚光灯中央的明星，因为拥有最庞大的粉丝群，所以饭圈破坏力最强，成为我们在讨论粉丝文化时的火力焦点。

但是，处于这个万物互联时代下的圈层之中，因为某种情感投入和热爱而聚集到一起的，喜欢参与又希望被认可的，希望别人鸦雀无声的，又何止是我们嘲笑的那些脑残粉呢？

文章来自微信公众号：DT 财经（ID：DTcaijing），作者：阿米、何书瑶